《黄钟》第七期：青椒土豆丝（作者：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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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椒土豆丝

　　——停留在舌尖味蕾处的记忆之二

　　孙姝

　　那一年，小姑娘四年级，黑黑瘦瘦的，头发稀薄、略带发黄，大人们都管她叫“黄毛丫头”。她喜欢高高地束个马尾辫，走起路上左右不停地摇摆。尤其在下午放学的路上，身影被夕阳投射到地面，越走越长。这时，她爱撑着脖子，睥睨着眼睛，盯着影子里柳条一般瘦瘦的一根马尾辫，兀自快活。她会把马尾辫左右摇摆得更加厉害，一路奔跑，像只雀跃的小鸟。
　　三年级的时候，因为户籍的缘故，除了她，院子里的小伙伴都转到另外一所学校读书，从此上下学的路上，她总是一个人。她表面上性格外向，骨子里却是个自卑、孤僻的小女生。她自卑生来就是个丑小鸭，又黑又瘦，4岁那年左边脸上还留下了一道小伤疤；她自卑自己穿的衣服没有小伙伴的好看；她自卑缺少关爱，母亲的严厉、长辈们的冷淡让她从小就很敏感，善于察言观色。因此，她格外珍惜每天下午放学路上的那段属于自己的快乐时光，它就像一盏灯，为她灰暗的心灵，送来一缕明亮的光。走出校门，背着书包，独自撒欢，无忧无虑，她也因此被许多人唤作“疯丫头”。
　　她也的确很疯。春天，她爱往山里钻，满山的新绿和不知名的野花总是让她流连忘返；夏天，她爱蹚水过河，尤其是暴雨过后湍急的河水，已然记不清被河水冲走了几双新凉鞋；秋天，她爱沿着铁路线回家，走在细细长长的轨道上，身子歪歪扭扭的，掉下来又上去，乐此不疲；冬天，她爱走在厚厚的雪地里，爱听鞋子与雪说悄悄话的“咯吱咯吱”声。她经常被母亲骂没个女生样儿，罚跪搓衣板，甚至还挨过母亲的打，可没过两天，又会原形毕露。
　　那时，父母早出晚归忙工作，通常到家了，天也黑了。母亲炒上两个简单的小菜配上米粥、馒头，一顿简单的晚餐就算大功告成。青椒土豆丝便是她家晚餐桌上经常出现的一道菜。父亲爱吃辣，尤其钟意这道菜，咪上两口小酒，辣得酣畅淋漓。她和母亲尽管辣得丝丝拉拉的也停不下嘴。她有时作业完成了，也会炒上一盘新绿嫩黄的青椒土豆丝等着父母回家。先去土豆皮，小土豆她就用啤酒瓶盖上锋利的锯齿一点一点地刮掉，大土豆呢，一只手拿不下就放在水泥地上磨，通常磨掉了一层皮又磨上一层灰。洗干净去了皮的土豆，就是切土豆丝了。她总是笨手笨脚地先把土豆切成片再切成手指般宽的丝，然后再一根一根地切成细丝。青椒，用的是尖嘴青椒，这种青椒非常得辣，每次清洗尖嘴青椒的时候，她总是被辣到两只眼睛睁不开，经常是一边闭着眼睛一边清洗青椒。炒的过程尤其狼狈不堪，呛鼻的青椒让她不停地打喷嚏、流眼泪。即便这样，将一盘炒好的青椒土豆丝盛入盘中，她会油然而生一种幸福感、满足感和自豪感。青椒、土豆丝，一根一根是那么的饱满充盈、晶莹剔透，它们就像是清晨花瓣上的露珠，在她闪烁的目光下发出七彩的光。

　　如今，黄毛小疯丫早已在纷扰世事中长大，那种至纯至美的欢乐也已搁浅在童年，然而，童年那段快乐、自由、无忧无虑的放学时光就像餐桌上的那盘青椒土豆丝一样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田里。每每回味那熟悉而陌生的老味道时，就如同沐浴在早春的晚风中，令人沉醉，令人生出无限的遐想，而又不乏惆怅的感觉。如今，望着放学路上背着厚重的书包、行色匆匆的小学生时，她的脑海中总能浮现一个小女孩左右甩着马尾辫，一路奔跑的画面。那是她心中最生动的一幅画！

来源：《黄钟》第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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