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年底,作为新四军黄桥战役纪念馆的一名工作人员,我有幸参加了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一师分会的年会,那次会议上我认识了陈玉生将军的外孙——吴刚先生。后来吴先生几次到馆来,捐赠了将军生前使用过的一些物品,并向我们讲述了将军的一些红色革命故事。其中令我印象最深的——“草鞋司令”运送子弹的故事。 回忆“草鞋司令”陈玉生,其脚蹬草鞋、打着绑腿的革命军人形象深深地印在吴先生的脑海中。抗日战争时期,他组织、领导人民群众抗击日本侵略者和国民党顽固派,在苏中地区深得百姓爱戴。因而,众乡亲邻也亲切地称呼他“瓦嘎司令”。“瓦嘎”是泰兴方言的音译,意思是“我们家的”或“我们的”,百姓对他的爱戴可见一斑。而他传奇的革命生涯也在当地广为流传。 陈玉生出生在泰兴县南沙乡陈家庄一户普通的农民家中,因生活所迫,很小就在上海当徒工。刚离开贫穷的家乡,来到花花世界的大上海,陈玉生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很新奇。尽管当徒工非常辛苦,但比起在家乡“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陈玉生觉得很知足,因此,在上海的最初几年,他一心只顾着埋头做工。1936年加入共产党的外围组织上海抗日救国会。抗战爆发后,陈玉生在苏北泰兴一带组织一帮穷弟兄,建立起抗日游击队,附近的年轻人慕名而至,几天时间,部队发展到200余人。他把一付沉甸甸的担子搁在了自己肩头,“不用扬鞭而奋蹄”,带着这200多个年轻人风里雨里跌打滚爬搞军事训练,为实现心中那个抗日杀敌保家乡的弘愿而苦练杀敌本领。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亲手创建起来的这支抗日游击队,现在就要初试锋芒,即将进入抗日战争的前沿阵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同时又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夜深了,他还伏在灯下,审视作战方案中的一些细节,考虑即将进行的这场战斗,临时可能出现的情况和问题。他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保证胜利! 为了有个名正言顺的抗日名分,张公任和陈玉生商量后,决定利用国民党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即李明扬部的番号。1938年10月,他们到泰州找到正在招兵买马的李明扬,双方一拍即合。李明扬委任张公任为总部第三纵队司令,陈玉生部隶属3纵,编为第8支队第2大队,陈玉生仍然是大队长。1939年,陈玉生升任8支队支队长。对部队的发展,挂上苏北最大实力派的番号,陈玉生还是不满足,他发现在部队建设上有许多自己力所不能及的问题,一个更大的愿望,在他心中一天比一天更迫切,找到共产党,让共产党指导他、帮助他领好这支部队。1939年,他终于如愿以偿,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当时的苏北地区武装势力为扩充自己的实力,斗争很激烈。韩德勤是苏北的主要反共顽固势力,他消极抗日,虽然号称十万大军(鲁苏皖战区副总司令韩德勤部7万人,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正副总指挥李明扬、李长江及税警总团陈泰运部的四个团武装,大约3万人左右),但相互勾心斗角,“二李”和陈泰运与韩德勤的矛盾重重,二李中的李明扬,资历很深,老谋深算,对新四军既不得罪也不靠近,韩德勤虽然排斥他,但无法随心所欲地指挥他,他想借助新四军之手牵制韩的力量,但也不得罪他。李明扬很清楚,他手下个别纵队司令倾向新四军,个别支队司令可能是共产党,但他装作不知,新四军领导人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决定做好二李的统战工作作为日程工作的内容之一。于是陈毅主动进泰州城会见了李明扬。 韩德勤得悉“二李”与陈毅接触,一怒之下,克扣了“二李”的弹药,“二李”心中非常生气。李明扬的同乡(32集团军副总司令王敬久)得知情况后,许诺送他一大批弹药,但需要到一千二百多里的苏南领取,还要面临日军的封锁线,行程是何等的艰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明扬首先想到了陈玉生,并设宴款待陈玉生,酒过三巡后,李明扬将去江南丁蜀山第三战区司令部运弹药的任务交给陈玉生,陈玉生立即满口答应,心里一阵窃喜,心想:新四军茅山抗日根据地是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部的必经之路,正好借机将部队带过去,加入新四军。李明扬听陈玉生爽快答应后喜笑颜开,并请陈玉生带亲笔信和慰问新四军伤病员的伍仟元给陈毅将军。接总部任务后,陈玉生及时向周文在、许家屯等人汇报。经党组织研究后,决定留一部分人外,八支队其余人员全部去执行运子弹的任务。 陈玉生率领八支队一千五百余人,全副武装向江南方向出发,途径嘶马、大桥抵达扬中,在新四军挺进纵队驻地暂停休息。陈玉生向挺进纵队司令员管文蔚和参谋长张开荆汇报了部队的人数和任务,张参谋长告诉陈玉生,新四军一支队司令部在江南茅山南面的竹箦桥,路上要经过日本鬼子的封锁线,部队一千几百人,目标太大,建议只带一个精干的营,其余部队留在扬中,我们支持一个连给你带路,陈玉生认为这样的建议非常好,将八支队大部分战士留在扬中。 于是,陈玉生带着二营在新四军一个连的带领下出发了,横跨长江,越过龟山 ,穿过铁路,一路经过敌人的封锁线,终于到达茅山根据地,陈玉生率队向司令部走去,在他离司令部不远的地方,看到一位首长正向他迎来,陈玉生心想:难道这位首长就是陈毅司令员?虽然从未谋面,但从他的气度和神情猜得出有几分。陈毅笑脸相迎握住陈玉生的手,并将管司令发来电报的消息告知陈玉生。陈玉生激动的热泪盈眶,原来这位司令员就是日思夜想的陈毅司令员,嘴上情不自禁的说,“我终于到家了,找到组织了,回到革命大家庭中,回到了党的怀抱”,将李明扬的亲笔信和伍仟元转交给了陈毅司令员,新四军部热情接待了陈玉生,特地召开了欢迎会,会后,粟裕副司令员找了一条船,派人陪陈玉生部到第三战区司令部军需处领接子弹,领了步枪子弹十五万发、迫击炮弹五千发、盒子枪子弹三万发,用船运回新四军一支队司令部驻地。 经过几天的休整,陈玉生率部押运子弹离开茅山,粟裕副司令员和陈玉生研究子弹的运送方案,最终决定先找了二百五十名挑夫,先带二百五十副挑子回去,余下的新四军渡江的时候带过去。在新四军领导人的关怀下,陈玉生率部和二百五十个挑夫押运子弹,离开茅山。为了避开敌人的扫荡,队伍起早贪黑,日夜赶路。他用骑驮运子弹,脚穿草鞋,与战士和民工们同行,并且轮换着挑担子,以同甘共苦的精神,作出表率。由于新四军及受新四军领导的游击队沿途的协助,押运子弹路上还算顺利。只是途经茅山东北面准备宿营时,从当地的百姓哪里得知,下午离这里的20里路的天王寺,有日本鬼子进村扫荡。为了能尽快赶路,路上没有休息,战士们和挑夫们实在走不动了,陈玉生做战士们的思想工作:“路上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应该休息一下,但是我们还没有走出敌人的包围圈,如果不能及时离开这里,我们的战士包括挑夫,就有被敌人消灭的危险,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完成顺利完成运送子弹的任务,所以我们不管吃多大的苦,都要尽快离开这里,否则,我们的遭遇将不堪设想,希望大家忍住痛苦,咬紧牙关,我是支队长,也和大家一样吃苦。”战士们听了陈玉生支队长简短的话语,朴实的语言,被他的这种精神所感动,都纷纷表示,服从命令听指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胜利完成任务。 于是战士和挑夫们又打起精神,鼓起勇气在崎岖的山路上前行,每个战士协助一个挑夫,轮流着挑着子弹,脚上跑出了水泡,越过长途跋涉,路上也记不清走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终于把子弹运到了扬中。
八支队留守人员见胜利运回子弹,个个问长问短,欢呼雀跃。陈玉生更没想到陈毅司令员也在驻地,于是不顾长途行军的疲劳,立刻去见陈毅司令员,汇报路上运送子弹的经过,表达了对粟裕副司令员及苏南抗日部队的感激之情,并向陈毅司令员表露心声,不想回到李明扬部去,八支队全部留下参加新四军。陈毅听了后立马收敛笑容,态度很严肃说:“李明扬带信给我,要我协助运回子弹,现在子弹运回来了,你人却不见了,叫我如何向李明扬交代,假如你不回去,李明扬认为新四军不讲信义,竟然把我的人留下来了,这一来,我们和他的关系闹僵,我们在苏北建立抗日根据地,要让新四军在苏北立稳脚跟,就必须团结联合李明扬,争取中间势力,再说李明扬为何要派你陈玉生运送子弹,还不是因为你是共产党员,同新四军有关系,共产党员服从命令听指挥,能顺利完成任务。” 陈毅司令员的一席话,让陈玉生很受教育,他当即表态:坚决服从命令听从指挥,随时听从党的召唤。 已经到了农历十一月下旬,天阴沉沉的,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天井里飘着柳絮般的雪花,陈毅司令员走到陈玉生面前弯下腰,指着他的脚说,天这么冷,你还赤脚穿着草鞋。陈玉生不好意思低下了头,“陈司令,这是我多年的习惯,我从组织游击队开始,一年到头赤脚穿草鞋。”陈毅便说:“你这种吃苦的精神值得表扬,但是,天这么冷,穿着草鞋脚冻坏了,不能走路怎么参加革命?一个人,他的思想和行动各方面表现不错,身体搞垮了,那可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应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陈毅司令员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钱来给警卫员买鞋袜,警卫员用一根稻草量了一下陈玉生的脚的长度,并冒着风雪买来了鞋袜,政治部副主任陈同生端来了热水,让陈玉生洗脚,穿上鞋袜。 陈玉生热泪盈眶。他想不到,一个驰骋沙场、军务繁忙的新四军司令员竟是这样无微不至地关爱自己。经陈毅介绍,陈玉生认识了挺进纵队副司令员叶飞。陈毅对叶飞说,陈玉生的8支队,虽然名义上隶属李明扬部,但今后在军事上要和他多加联系和指导。叶飞趋步上前紧紧握住陈玉生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表明今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要互相学习。 来源:黄桥历史文化研究第2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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