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到天数: 1 天 连续签到: 1 天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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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20 15:48:24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那次奇遇,如那只美丽的蝴蝶,一下从梦中跌落在他的面前。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一种属于灵魂的东西,很难解释清楚的。
那把钥匙是注定要用来打开那把锁的。
他就那么打开了那扇门。他分明听到一种美妙而有节奏的扑翅声迎着清晨的阳光涌来。这真是一个绝对美妙而神清气爽的早晨。阳光笑眯眯的,空气中满是跃动的透明气泡。每一个气泡里都种着一朵微笑,并且是朝他微笑和盛开的。这种感觉只有在他的身上才有着清晰的脉络,也只有他也才能体会和感觉。这如潮的阳光泼在不同的人身上,引起的感悟是绝对不一样的。
当他打开窗户时,风已经洗了无数遍纤手,就只等着来把他拥抱。他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花香,以及那双熟悉柔顺的手,一下子就围上了他修长的脖子。那一刻,他浑身酥酥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惬意的打开。那清凉的晨风像潺潺的流水沿着他打开的毛孔在尽情的注入,他似乎听见体内有汩汩的流动声,多么像谁娓娓的歌唱。这种感觉奠定了他这一天的幸福。不,一年,也许是一生,一辈子。这种微妙的感觉怎能明说呢,说也说不清的。是的,美好的感觉只能意会而不可言传。
他只好让它在内心发酵,膨胀,吮吸自己,肆意的折腾自己,并忘我的享受。然后他就顺其自然的发现了那只蝴蝶。那只蝴蝶正温柔动人的趴在那扇透明充满阳光的玻璃上。它那对粉嫩的翅微绿带黄,准确的说就是黄绿色,在阳光的投射下,显得是那样的剔透而轻盈,甚至翅上的经脉都历历分明。嫩处是半隐半现的圆点花纹,镶嵌在黄绿色的底上,显得是那样的奇异并富有诗意。这种奇异的景象使他有着一种模糊不清的幸福感涌上全身。这只蝴蝶就这样安静且温和地趴在玻璃上,好像一个恋人贴在另一个恋人的胸口,倾听心跳中孕育着多少遐思和憧憬。
他没有去惊动它。他不忍去惊动它。那样做不亚于一场犯罪,这与暴力没什么两样。他惊奇于自己的善良,他甚至被自己的慈悲所感动,内心也一下子变得圣洁和澄净起来。他感到他就是那只蝴蝶,甚至他能听懂它甜蜜的语言。他惊讶于这种心灵感应是何等的奇妙,生命之间已超越了某种障碍。此时他感到身轻如燕。他感到快要和这只蝴蝶一起起飞,然后穿越这清晨喷香的空气,然后越过一片花丛就消逝于远方。想到这儿,他的嘴角情不自禁的会意的一笑:这个早晨真正的美好。
其实,窗户昨晚就是半开着的,这时他只是把玻璃窗户向一边多移了移,阳光和清风便汹涌而来。他感到一股洪水般的压力到了胸前,有一个人那么重,然后到来的是嘴唇,是呼吸,然后是胸部,他没有感到窒息,他感到是那么的畅快。他仿佛看到一位美丽的姑娘,着作霓裳隐在空气里,他看到她靥向两边的酒窝,两颊嫣红。是蝶的化身吗,还是她化身的蝶。阳光越发明亮了,那只伏在窗户上的蝴蝶几乎被羽化,他从内心生出一股疼爱之情。它将继之要消逝吗。它是从梦中掉进来的吗,总之他内心起了悲天怜人的情怀。他真的闻到了一阵花香,这种花香是多么具象,又是多么抽象,反正他说不清楚,可确实是那样的亲切熟悉。是的,这花香来自窗外。来自远方的空气,来自湿润的那片河洲。反正他敢肯定,绝不是来自他画桌上的那盆仙客来。那盆红得欲滴的仙客来虽说也很妩媚,但对他来说,总觉多了些娇柔的脂粉气,也缺少阳光下那特有的芳香。甚至在他眼里,这盆仙客来本就是摆设,不能唤醒人的新生的欲望,也不能让他产生奇思妙想的激情。况且,他是那么富有浪漫情调的人,他能画,能写,能歌。更主要的是他能以心来体验生活,体验别人不易察觉的情调和趣味。
他被那阵花香强烈的吸引着,几乎为之陶醉。对,是紫丁花象,这是带有传奇般的花香。他不由记起初中的那位植物课老师,他讲的故事是那么动听,是紫丁花的故事,是关于那位姑娘在树下等侯恋人的故事。当时他还小,但他能听出美来,听出里面的一种幸福声音在美丽的歌唱。这故事像一粒种子种植于他的灵魂,只等时空的雨露把他滋润唤醒。对呀,就是这种花香了。他甚至肯定她就在不远的地方,手中还美丽的挎着一只竹篮,里面也装满了各色的鲜花。她只是在等,在等一种缘,一种前生的缘。他只是在期盼,期盼一种缘,一种躲不掉的缘。哎,多么迷人的想法,特像他常吹的那支竹笛,每一个圆孔里都会在他的臆想中游出一条饥饿的蛇,它要把他吃了。她就近在咫尺,可就是看不见她。她已逐渐用她的喘息,用她的青丝把他系牢。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并甘做这美妙想法的俘虏。事物就是这样的,只有在某一特定的时空点,它才能触发人特有的那根思弦,并在念想中嗡嗡作响,不能自拔。
啊,这个清晨是这样的圣洁,阳光在给它加冕。目光所到之处,就会有黄金般清脆的乐音在四周回荡。不,是紫丁花发出的。那朵朵蝶瓣的花在清风中颔着首,微微侧向的香腮是绝佳的姿势,是弹拨的姿势,是让人憧憬的姿势,且丰姿卓约,千娇百媚,令人神往动容。这时,他才惊醒于那只不期而至的蝴蝶,似乎才理出似曾相识的缘由来。这不是那紫丁花的灵魂吗,是前世缘的灵魂吗,是由来已久的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萌动呀。此时,在这个早晨被绝对唤醒了。现在她正化成蝶伏在透明的窗户,等他以目光来抚慰,来续前生。它似乎飞越了几个世纪,终于在一幕阳光破晓而出时,在他插进钥匙打开那扇们时,它已疲惫又幸福地抵达这个时空了。他想说些什么,却又忘言。
清风很爽,阳光很澄明,他有点渴了。
他回身去取画桌上的茶杯。这茶杯很特别,虽也是瓷器的,但绝对是温润的瓷,白底青花的瓷,并带着把手。他喜欢温润而谦和的事物,如他的性情,不喜张扬。茶杯的身段是几位美人图,美人们含蓄内敛的笑常让他如在梦中,也有一种痛堵在心的深处。他忘了时空,如《神话》里的故事,时空的倒置让他在恍惚中不能释怀。他爱这茶杯,如爱着内心深处那美丽的梦。有一种缠绵常旖旎在他幻想的情绪里。茶雾蒸腾而上,在他的面前氤氲开来,他似乎看见美人们飘然而下,秀发浓密,绸带凌空。他就在这种甜美的幻觉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并伴着一杯清茶渗入到他的肺腑和每一个毛孔。他的那种膨胀的感觉又自内部升起。花香,茶香,还有那只如诗如梦的蝴蝶一起在他的画室幻化出独有的芬芳气息来。他乐不思蜀,并静静沉醉其中。
他惬意地仰躺在那座坐椅上。他感到体内有股清泉在潺潺流动,然后是清风习习从谷底吹来,从他的脚底,沿着每根血管,甚至是每根纤毛都在簌簌的摆动。这是他心底的河流,这是他思绪的风。然后他又见到几瓣花儿荡漾而来,一双娇小的脚涉水而来,一头绸缎般光滑的秀发伴着清香而来。哦,这是一个迷人的早晨。他被盖在高山流水下,这个时候他就是泉水的一部分,清风的一部分。没有彼此,没有你我,没有高低,只有不断的流淌,流淌,再流淌。
今天他是没有任何目的的,静静的躺着,仔细的品着,神思漫游就是目的,然后在想象里收获。从这只蝴蝶开始,从那缕阳光开始,从那阵花香和清风开始,总之这是一个注定要发生一些联想的早晨。这就是他的收获。没有目的的收获常让他有忘了自我式的轻松和满足。透过那张画桌,透过那盆仙客来,他看到了那幅还没有完成的作品。那呼之欲出的轮廓让他欲罢不能,却又无从下手。那种摄人心魂的微笑,总是在他内心跃动,唯美的开放。他像提着自己的灵魂小心翼翼的对她。任何一点点杂质的色彩都会玷污了那份原始般的纯洁。所以他干脆让想象来代替笔,他把她的形象画在心扉上。就如那只蝴蝶,哪怕一只手指都不忍去碰。他只以心灵的交互沟通来感知美好。他想象着她魅力四射的身材,那无以伦比的脸蛋。那红色的外套,那白底碎花点的衬衣也令他着迷。清新又热烈,朴素又内敛的气质,准确的说为那勾人心魄的灵魂着迷。他就那样让她在似梦非梦里搁着,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是啊,他有时更倾向这种朦胧的美。婉约并孤独着,他喜欢这样一个静静的世界,他要把这个感觉延续为一个完整的故事。他喜欢把那份想象化着火焰来把自己燃烧,燃烧。然后,他听见血液沸腾起来,他的呼吸也沸腾起来。然后他见她从画儿中下来,款款的,比那只蝴蝶还要轻盈。她呵气如兰,娇喘微微地说:你怎么啦。然后她如春风的手搭载在他肩头:你别要这样,我只是你的一个梦,一个梦里的梦,我只会让你有无尽的烦恼和饥渴,我只会让你在煎熬中烧坏自己。他真如在梦中,嘴里呢喃着:我渴,我真的渴。我是有燃烧的感觉,可我的内心却无比的清凉。他把一只手搭上自己另一侧的肩,他感到接上了甘泉,然后迅速流遍全身。他嘴角又漾起了梦呓:真好,你真好。她却说:我要回画儿中去了,我只是你的一个梦,我不是你的真实,你画不出我的真实,但我始终在你的身边。然后她真如一场清风,丝绸般从他的手中抽走。
他一下就惊醒了,就那么几分钟,他感觉已过了几个世纪。那一幕还在他内心不停的波动,久久不能平静。他欠了欠身,这画室就只剩下他自己的呢喃:真是梦吗。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轻轻的叹了一声:哎,真是一场梦了。那杯茶已有些凉了,也许是风的缘故吧。哎,事情的发生总是有缘故的,他有时发现自己就是天生的哲学家,有别人所没有的那种洞察力和情感体验。可这时他找不出她走开的任何理由。也许走就是她的理由,也许吧。此时,他发现自己原来竟是这样的多愁善感,很容易就被一点点美好的事物所感动,对,哪怕一点点。这是他骨子里的潜质,与生俱来的,要跟随他一辈子的潜质。他从自己的这种潜质里发现自己的高尚和美好来。他不知道自己内心的那点易感是属于爱,还是关怀,或许是怜悯。不,都不是。也许爱多一些吧。他见不得别人的苦难,见不得别人的孤独。虽然,此时他正被孤独包裹。他想起了一位作家说的话:孤独也是一种充实,是一种伟大和能力。想到这儿,他偷偷的窃笑起来:呵呵,伟大和能力。他始终只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平凡,平凡得愿意和一切生命对话。乞丐,流浪汉,耍杂的,他都能感受到生命的不平凡。他也惊奇于自己也能跻身诗人,作家的们圈子,虽然他还不能算着什么作家,诗人。他只是把这些当作生命的一种语言,是的,是一种无声的语言,一种心语,并静静流淌在文字间。是的,他愿意这么理解和称呼。画画是他的另一种语言,只不过这种语言很具有色彩,一种你能想象到的任何色彩。这时,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她。她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就那么张扬而灿烂地盛开在他的面前,让他不能自已,并久久的幸福。
太阳透过窗口,显得很规则,如被切削过一般。有那么一注照在那幅画上,照在画着红外套,白底碎花儿衬衣的那张画上,照在她初具轮廓的脸蛋上,一种让人回味无穷的轮廓。这很美妙,很印象派,也很蒙太奇。对,更多的是意识流。想象无限,美妙也无限。他就这样看着陶醉。他们之间有无声的语言在传递。他看到她的眼睛就那么轻轻的一闪,就那么一闪,像燕儿的翅儿,只需一闪,便感到了无限的春光。他记得老舍也这么说过的,是,绝对说过这句话。多好的话,他的画室里全是春光荡漾。他就看见她在那儿笑,银铃般咯、咯、咯的笑。这种笑,颜色是画不出的,也是无形的,它只能用心来描绘,来定格。她的笑是那种透明而热烈阳光下鲜花般的笑,不是花盆里的那种笑。这种笑有一种芬芳,是用自然的气息哺育出来的,纯净,流畅,沁人心脾,有一种阳光的香味。哎,不想了,想来有些疲惫的感觉。他站起身,举起双臂,虽说是伸了个懒腰,但更多的是像要做飞翔的姿势。
飞翔,挺不错的。身轻如燕,他感到自己真的轻松了起来。
和他一起起飞的还有那只蝴蝶,是从他的肩头起飞的。难道刚才是它托的梦吗。他愿意这样看待和联想。对,她就是从梦中飞来的,从一个很深很深的梦。这个梦只有他才能解开,那把钥匙已被他掌握。他有些坦然,一种随缘的坦然。
外面的阳光越发亮堂起来,远方逐渐明朗。玫瑰色的屋顶一字排开,显得很温馨,也很性感。他目送那只蝴蝶飞进那束光柱中,那束时光的通道,然后是他的心跟了进去。
这一个早晨真的很美好,这是他画室里的一个秘密,是他俩的秘密,还有那只蝴蝶知道。
从那把钥匙插进锁孔的那一刹,就注定一个美好的开始。从那一刻起,他决定要做些什么,为那美好的缘而做。
发于台湾《大海洋》
来源:《黄钟》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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