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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三题(作者:刘鹏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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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20 08:36:12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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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乌蓬船
  父亲是只身搭乘一叶乌蓬来到黄桥的。
  做牛马活、遭饥寒罪、受打骂苦,当属那个年代穷人谋生必跨的一道槛,如同孩时学步总要跌跟头一样,只是父亲跨这道槛的年龄让人心酸——才十四岁。三年学徒,身单力薄的父亲也许是苦活重活干得太赤诚了,留下了两侧走肠的患疾,不用那钢板别子束在腰间阻抑着走肠是不能走路的,这种被束缚着的痛苦让他背负着一直走到人生的终点。
  父亲满师时,爷爷奶奶已经故去,孤单单一个人靠帮店家到江南一带跑单邦糊口。恰是父亲至诚厚道被外婆家看中,与母亲成婚。外婆家在小镇上开的“天顺昌”肉铺颇旺,母亲在家最受宠爱,亦因父亲孤身穷汉一个,外婆家的陪嫁很是丰厚,母亲上轿前又撒了一会娇,让外婆又在陪嫁中增加了五十枚“袁大头”,才让父亲得以开了一家碗店,名曰“发达磁号”。告别了孤苦、穷困,父亲为刚出生的哥哥取名鹏春,愿景着家连着店的一叶乌蓬摇向春天。让父亲一直痛恨于心的是当年突起的那场金圆券风潮,让碗店被刮得近乎于倾家荡产。父亲曾告诉我,南京政府快崩溃时,强行向百姓收购黄金,改以金圆券流通,刹时间物价飞涨,金圆券贬值一落千丈,早上五十万面值的金圆券买到一打火柴,到晚上只能买到一盒,大小商家顿遭灭顶之灾。碗店被迫歇业后,又逢母亲四年生下四个子女,父亲在自家门前摆着修钢笔的小摊,日日所得无几,母亲的陪嫁被卖得精光。父亲背负着六口之家生活的全部,举步维艰。
  公私合营那年,父亲经好心人介绍进了供销社,时年三十四岁,工资三十四元,年岁与月薪之和竟是“禄发”。父亲相信会带来好运,珍惜着养家糊口的饭碗,直到六十六岁单位准他退休,年年先进工作者榜上有名,救济榜上有名,且数额最高,在单位是出了名的。
  经父亲之手保管过数以万计的山珍果品,他从没沾过一点滋味,即使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父亲得了浮肿病,他也没打过库存商品的主意。实话说,我倒是沾过,也让我难忘。日杂仓库在西门桥下时,父亲管着茶食坊,那香甜味儿对吃不饱肚的孩子是诱人的。那次看着师傅们做着冰糖,我不由自主地流着口水,有师傅看在眼中,端给我一碗清洗料盘的糖水,让我透心地甜至今日,那师傅却遭父亲说了不是。有一次我实在憋不住馋了,偷吃了两颗黑枣,父亲给了我一巴掌,打得我两眼直冒火星,打得父亲自己眼含泪水,唯一一次让我看到父亲动怒的样态,嘴唇颤抖着,五指颤抖着,看出父亲的心好一阵平不下来。父亲是把公家的东西看成是“神圣不可侵犯”,把儿子的品行看成是自己的尊严。春哥说,父亲是供销社年代的末代忠诚,倒是没有夸张。父亲管的仓库,堆放的商品如同接受检阅的列兵方阵,从来没有走样的;计划供应的商品,凭票券供货,多出的那怕是一斤白糖、一只锅盖,从来没有自行做主的;跨年度的干果,夏天伏晒装缸,缸底置酒防蛀,缸口密封防潮,从来没有霉变虫蛀的;入库的商品一一过手,稻草裹扎的碗二十只一支,手一托便知破损几只,从来没有出入差错的;年终的算帐盘点,必定是帐物相对一清二楚,从来容不得秋毫之差。还是那年黄桥中学正建校舍,每个学生要交一箩碎砖铺基,春哥到仓库要一箩碎碗瓷片交差,父亲便要检出碗砣,春哥不解:“碗砣有份量,瓷片能有多重?”父亲告诉春哥:“碗砣不行,报损是要凭数说话的。”虽说事小,让春哥明白凡事总有界限的道理。我暗自解读,父亲对工作的这种忠诚,是自己人格的一种保持,是直面人生的一种态度,是比钱值钱的一种价值。
  父亲退休回到家里,却让母亲从过去想到眼前,从发根想到发梢,唠叨着说着往事,而父亲苦够了、忙够了、退休了,却没有听够母亲的唠叨——“老头子,我在娘家哪个不宠,一年四季享着福,跟着你为奴,衣食住行都得愁,愁得我白了头。”“老头子,你蹲仓库苦得不经风雨,我街头摆摊是风刀霜剑啊。”“老头子,我娘家陪的金银首饰、亮橱雕床无所不有,你得陪我。”
  那天全家为父亲七十寿辰祝寿,是母亲自己为父亲斟的酒,也是母亲第一个举起杯说着祝辞的:“老头子,我在娘家还享了福,你是苦了一辈子,我嘴上唠叨,心里高兴啊,当年你乘的那只乌蓬船在风浪里走、苦海里行,终于苦过来啦,刘家儿子们争气胜过家财万贯,祝福你啊……”


讲故事的田伯
  第一次听田伯讲故事是那年春天,我上小学一年级。
  那天,校园里像在举行盛大庆典。同学们胸前飘着红领巾,每个班成一个方阵,一个个端坐身子,伸直脖子。当田伯被请上讲台坐定,一阵热热烈烈的掌声中,田伯双臂展直,手置桌面,两眼环视,满是神采的目光与每双期盼的目光热切交会,顿令全场一片寂静。见得田伯举起醒木“啪”的一声:“故事发生在……”清晰地记得,故事讲的是外国一访华团到林县参观,车行至山区,被一个名叫行自德的老人拦路挡住,车上的外国人甚感诧异且有些惊乱,驾驶员置之不理继续往前开着,老人一急,索性横卧路的中央。此时此刻,随着一声巨响,不远处已是乱石飞迸,原来前方正在开山放炮。车上的人一下子被感动了,一个蓝眼睛高鼻梁的老外跳下车来,紧握住老人的手:“你是英雄,你是活雷锋”。为记住这位老人,访华团改名“行自德访华团”。故事讲到精彩处,田伯一拍醒木:“You′re  a hero and Just as Leifeng alive.  你是英雄,你是活雷锋。今天故事的题目就是——行自德访华团”。顿时,师生们激情澎湃,起身而立,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长大了才悟出,我是听田伯讲故事长大的。孩时的记忆中,田伯讲的“上甘岭上一壶水”、“他的名字叫党生”、“陈毅元帅下棋”……令人感动的故事,播进我的心田,长成了一片绿地。准确地说,跨越三十年的时空,小镇上的七所小学、两所中学,周边七乡八镇的小学中学,没有学生不是听着田伯的故事长大的。
  田伯迷上讲故事倒是在不经意之中。黄桥决战前夕,田伯参加青抗会宣传抗日,到镇郊的芦沟、浩堡一带乡下散发传单,枪声紧了才被动员撤回,仅剩的一张传单藏于家里的墙洞,许多年后竟成了黄桥人支前的见证,进了北京军事博物馆。田伯想着一个简单的道理,让历史记住的事,更应让孩子们记住。于是,他把亲身经历的事,一次次地讲给家里的、街坊的孩子们听,他和孩子们一起享受着历史的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田伯走进校园讲故事,是在学雷锋热浪叠起时。那些媒体传播的好人好事、身边发生的善人善事,只要田伯耳濡目染,就会讲给周围的人听,他总能活生生地叙述着故事的时空情景,褒扬着人间的真情,揭示着人性的复杂,让人身临其境、回味无穷,让小镇生气勃勃、热气腾腾。在那段日子里,黄桥小学的校长跑到了田伯的单位,西街小学的校长跨进了田伯的家门……直面着接踵而至九个学校的校外辅导员聘书,田伯的心有些沉甸甸,有些热乎乎,当然还有一种直落心田的快慰。
  那些岁月,讲故事几乎成了田伯工作之余的全部。田伯恋上看书读报,寻寻觅觅着一个个能拨动心弦的故事。一个农民在日本化肥袋中捡到一块手表,辗转着归还到日本女工的手上,仅一篇不足200字的报道,经他的舌头一揉搓成了一个“拾金不昧跨国寻失主”的鲜活故事。田伯总是执着着让故事活起来。尽管只读到小学五年级,一个字母不识,为了那句英语“You′re  a hero and just  as Leifeng alive”,他到黄中拜师,学了五六个晚上,为此寝食不安,走路也读,梦里也说,直至流利得让老师叹服。田伯总是固执着把义务视为责任。到几十里外的乡下学校去,骑一辆破旧自行车风雨无阻,只接受一杯白开水的款待,说是不要让老师们借着他的嘴吃一顿共饷。田伯讲故事痴迷,痴迷得简直上了瘾。单位派他去宜兴丁山采购窑货,一住就是数月,闲时就讲给常打交道的船民听,码头的茶馆成了田伯讲故事的好去处,船民们听得醉了,拉着他去水上学校讲给船民的孩子听,竟在异乡当了两年多的校外辅导员,还带了七八个小徒弟,一张聘书、一张与老师的合影,成了他永久的珍藏。
  听田伯讲故事的岁月,远去了四十余载。想了却一桩孩时的心愿:长大了去拜谒讲故事的田伯一回。从小得到教益,才有今日的见识。拜望故人,也算没有忘恩负义。走进田伯的陋居,见着西侧朝东的墙上挂一幅六尺宣横轴,“邮痴”两个楷书大字出自不凡之手,见落款便知,是我相识的报社的两位编辑记者所赠。田伯“哈哈”直笑:“文人说你总是说到绝处,年岁大了,不讲故事就集邮了,交600多个邮友遍布全国,每天几十封来信当日回复,图个痴得充实,过得快活”。转身东侧朝西的墙上是弘一法师辛未年书赠田伯的四尺宣竖轴,“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陡然间,孩时的那段记忆,让我掠过田伯的痴痴人生,内心的敬重让我脱口而出:“田伯贵庚啦?”田伯朗朗一笑:“八十有七啦,那年有个算命先生算我寿限八十有一,前次见过一面,我问他,先生可知我今年多大啦?那先生接口真快,你做的好事多当然添寿啦。”……田伯,好人、痴人,等到你百岁之年,我一定来为你祝寿!

卖皮卷的老人
  “皮卷唉——咳”,这是我小时候听过的最脆亮、最悦耳的叫卖声。
  几乎是每天,从斜阳西下、夜幕降临、灯火初上一直到夜静人稀,叫卖声飘游在老镇的七十二条街巷,由远渐近又由近渐远。每当那个头发有点花白、肤色黝黑光亮的老人,擓一只竹提梁的木桶叫卖着走过门前,我总是两眼呆呆地盯着那只木桶咽着口水,母亲似乎早已看透了我的心思,那天她是故意压低嗓门对我耳语的:“谁吃他的,是老鼠肉做的”。其实母亲是手头拮据,无奈着用一种方式哄骗一个馋嘴的孩子。
  终于有一天,那是我的十岁生日,母亲掏给我一张一角钱的票子,嘱咐我一定要在门口等候到卖皮卷的老人。我手里捏着那张票子,心里盘算着又犹豫着,是买两条皮卷一解嘴馋?还是去看场电影一解眼馋?这都是我有生以来的头一回。也许是卖皮卷的老人没在那一刻出现,也许是按捺不住那份激动,我不由自主着去了电影院,这倒让我留下了关于皮卷的一份遗憾,至今都难以忘怀。
  那天回老家参加朋友聚会晚宴,经过直来桥行至文明桥边,“皮卷唉——咳”,那叫卖声穿过初降的夜幕悄然入耳,别样的亲切耳熟。立刻登桥眺望,依稀看见沿河岸往南的小路上一个老人的背影,擓着那只我儿时谙熟的木桶,那声音、背影、木桶连同那走路的样态,俨如当年的那个老人。倘若是,那么老人不又走过了近半个世纪?走进宾馆的餐厅,我一路上的疑惑和假设很快找到了答案。未曾入席,吴曾荫先生送我一本装帧古朴精美的《中国名镇黄桥印谱》,出于对赠书人的尊敬,便随手打开欣赏起来。翻至第九十七页立马让我眼睛一亮,那方艳亮的篆印恰是“皮卷”二字,篆印的下方配有一段竖版文字“自清光绪年间开始,黄桥程建秋家一直自制芽豆、兰花茶干、糖粥、皮卷等消闲食品货卖于市,其中最出名且传承至今的是皮卷。皮卷是将肉糜、笋丁、虾米等为主要原料做成馅,用豆腐皮卷成条状蒸熟而成,其味独特……现程建秋的侄子已七十多岁,仍于每天下午三点以后沿街叫卖……”我这才恍然大悟,却又让我懊悔起来,刚才为何不从桥上直奔而去,追上那个卖皮卷的老人,去了却孩提时的那份遗憾,重温难忘的那份母爱。一个童年的遗憾留在记忆里多好。
  那天晚上,让我从一个老人的背影隐约感觉到了小镇那种原本的生态意味,油然而生拜访老人的勃勃意兴。
  清明节一大早,打了个电话给曾任居委会主任的同学,拜托他找到卖皮卷的老人,也许是没说明缘由,电话那头虽一口应允却有点莫名其妙。回到老家,去父母的墓地祭扫过后,惯例在凯哥家行过祭祖仪式,匆匆吃过午饭便赶着去见卖皮卷的老人。口巷居委会设在公园那排古典式二层楼上,没想到老人先我而到。一进门,心头顿然掠过童年的那般快意,坦然着告诉老人:“我是听着卖皮卷的叫卖声长大的,每次听到我都会咽口水的……”没等我把这句话说完,老人就接过了话茬,滔滔不绝地说着关于皮卷的古往今来,几乎是小镇的一段历史。我面前的这位老人叫程宝和,自谓是卖皮卷的第三代传人,从小跟叔叔程建秋学的手艺,叔叔的手艺是爷爷传的。听得出老人对爷爷已没有多少记忆,甚至叫不出爷爷的名字来,倒是对叔叔的那些寻常往事记忆犹新。老人说起叔叔做皮卷的样式有点像小学生背诵口诀:五花肉剁得不粗不细,主辅料配得不少不缺,五味调和得不淡不浓,粉芡勾得不嫩不老,浆皮子配得不厚不薄,皮卷包得不大不小,火候把握得不过不欠,装满满一提桶不多不少,午后三点出脚不迟不早。粗略一听,不外乎是用料讲究、做工精细,细细一想,其实奥妙尽在过程之中,也许祖传的不可外传,也许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最是老人讲述叔叔卖皮卷的那番情景让我陶然。每天准点跨出家门,一声“皮卷唉——咳”就进了东大街,吃惯了的店家少男少女就会拿着零钱在门前等着,东起仁源生、朱仁源,西到兴和泰、李广源,一条街的老字号店家,叔叔一边卖着一边应声“好唻,就来啦……”。出了东大街就过大石桥,南北河上有十张桥的,不是过了桥进巷子,就是出了巷子过桥,任你绕来绕去。镇上的人习惯了的,听到叫卖声就在门前等着,老奶奶买给老头子下酒,媳妇买给小伢儿解馋,手头宽裕的买了消闲,乡下上来的开开洋荤……澡堂子、剃头店、箩脚行、铁匠铺、说书场一定是要去的,当然是赶在吃晚茶的时间。一旦天黑下来,就去致富桥、北关桥、西寺桥、南坝桥四个口子转转,直到卖完最后一条皮卷,叔叔还要吆喝上一声“皮卷唉——咳,明天请早唻——咳”。
  老人一口气说下来,让我仿佛漫步在那些古桥老巷之间,掠过一阵惬意又顿然感慨:那原本的古桥、青石板的老巷、老字号的店铺而今何在?只是留在了记忆中。“您老人家卖皮卷该有二十多年了吧?”我把话题转向了眼前的这位老人。老人点着头告诉我:叔叔的两个儿子死活不肯卖皮卷,挣钱少又让人瞧不起的。我是舍不得荒废祖传的这把手艺,黄桥过去的鸡浇、鱼浇、海儿包子、长三糖蹄、九斤跳面几乎失传了,就剩下我这个活宝了。我家的皮卷很有名气的,官庄有个老头子病重想着要吃皮卷,媳妇上街找了三天才找到我的;东街上那个人家买了二十条带到上海去,说是上海的老奶奶从小在黄桥长大,快八十岁了还在相思……其实我现在不为赚钱,一天跑上三四个钟头锻炼身体,吃的人喊声好心里高兴,遇上老熟人搭搭话解解寂寞。
  于是,我已略略理解了老人的选择,他不是在博取钱财,而是坚持着一种传承,固守着一种生态,感受着一种快乐。我想,古镇的魅力在于历史的传承,黄桥应该多一些这样可爱的老人,便用一种企盼的口吻对老人说:“凭你这副身子,应该再卖上二十年三十年”.“哎——那就好了”。谁人能理解老人的这一声感叹?那是老人梦想和无奈的交织。那个兴化人上门,说是慕名而来求教的,竟然听老人说了一遍制作过程,带上几条皮卷“学成”归去了;西乡的那个女人还是政府派人领上门的,看了一遍制作过程倒说是已经学会了;自家的儿子宁可在浴室打杂也不愿继承父业,一门几代人传承下来的手艺,让一个老人独自孤守,有点悲凉。
  忽然,那扇格子门“吱呀”一声,探进一张老奶奶的脸来,堆满笑容:“老爹,快三点钟了……”。于是,我起身站在门前目送着老人,记忆里留下了他的背影图像:花白的头发、硬朗的身子、走路的每一步都那么专注,毫不懈怠。
来源:黄桥历史文化研究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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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0]以坛为家III

发表于 2022-6-20 09:47:5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广西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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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20 19:36:4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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