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钟》第六期：苦瓜炒蛋（作者：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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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瓜炒蛋

　　——停留在舌尖味蕾处的记忆之一

　　孙姝

　　母亲听说，吃苦瓜有助于产后恢复，于是苦瓜炒蛋便成了我月子里的座上餐。苦瓜的苦果然名不虚传，每每吃到嘴里，都会情不自禁地眉头紧锁，面露狰狞。两口并作一口地吃完一碗苦瓜炒蛋，舌尖被苦瓜留下的苦涩牢牢地占据着，好像舌尖是它们千辛万苦打下的战场一样，坚挺地把守着，久久不愿离去。15岁那年的那场暗恋，留在心里的苦涩绝不亚于一碗苦瓜炒蛋。

　　都说暗恋是痛苦的，可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公开的暗恋。15岁，情窦初开，懵懵懂懂地喜欢班上的小男生。那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傻傻地以为男女生之间能够同时互相爱慕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对于小男生，也只是一味地、单纯地喜欢着，像呵护一朵刚刚绽放的玫瑰花瓣一样，小心翼翼地珍藏着这份纯洁的情感。毕竟还是个青涩、毫无城府的小女生，忍不住把内心的小秘密说与同桌听后，秘密便成了公开的秘密，暗恋也就成为一场公开的暗恋，虽然，自己从未亲口对小男生说过“我喜欢你”。
　　暗恋公开了，每一天过得都很辛苦，内心的苦涩难以言表。原本无话不说的两个人不再说话，小男生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逃离小女生，就算面对面撞见了，他也会故意侧过身离小女生远远的。无意间对视时，他会突然收起之前的笑脸，一副冷冰冰、不可一世的模样，眼睛中写满了反感和厌恶。即便这样，小女生依然喜欢他，深深地、没来由地喜欢着。做好笔记供他复习、考试帮他作弊、听他爱听的歌、为他的失恋而伤心……因为他的名字有个“亮”字，小女生孤独无助的时候，就会走到院子里和天上的月亮说会儿话，她把月亮当成了他，和月亮说话，就像是和他在说话。小女生眼中的月亮总是白花花、明晃晃、潮漉漉的，月光经常和她的泪花融合在一起。她抬头问月亮：“喜欢你，有错吗？”月亮不作回答，它安详恬淡地注视着她，就像注视着万千众人一般，它用手轻轻地抚着小女生的睫毛，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将几缕月光送入她的眼底，如同它安抚其他像小女生一样对着它流泪的人们。不像小男生，唯独对她生硬、冷酷与无情。
　　这场苦涩的暗恋，终随着毕业而结束。我们考取了不同的学校，鲜有联系。他曾经通过一个同学跟我要了两张照片，我还记得自己一个人跑去照相馆，穿着一身土里土气、不太合身的校服，拍了两张大背头的照片寄了过去，继而便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一晃都过去16年了，我经常会梦见他，梦里的自己都在纳闷，“怎么又是他”，梦里的他永远一副傲慢冷漠、目中无人的模样，梦醒了，便辗转难眠，徒感沮丧、悲凉与苦涩。没想到15岁那年的那场暗恋留在心里的痛苦竟会如此的牢不可摧，就像一根钉子深深地扎在心里，即便拔出来了也会留下伤痕。
　　不管多么不愿意去揭开青春的那道伤痕，不管多么不愿意去回想带来创痕的人与事，也不管多么不愿意去回味咀嚼那份青苹果的苦涩，可我必须坦然面对它。过去了俨然已成为回忆，有些人、有些事不是忘不掉，只是作为人生的一个片段，发生了便难以从记忆中抹掉。那就把它们深深地埋在心底，或许当我年事已高，伸展不再挺拔的脊背，无意中瞥见头顶的那轮明月时，我依然会记起他，记起他带给我的那份回忆，即便这份回忆就像一碗苦瓜炒蛋般苦涩，到那时，我还想对他说一声：“喜欢你，真的和你没关系！”

　　来源：《黄钟》第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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