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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杨慎的《临江仙》令人回味。可水上江湖艰险其中辛酸谁人能解？ 俗语说世上行当三最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撑船的风风雨雨一言难尽,总的来说就是恐惧气候恶劣担心水中暗礁还有最算不到的就是害怕有闪失。翻开我家曾经的户口本，发黄的纸页上有我妹妹的一页，最下面一行是“溺亡”两个字。其实那时船上发生这样的情况似乎很平常，每到寒暑假家长非不得已就不把孩子带上船。人人都千万不情愿事情发生，但是每年都还是有孩子假期结束没能回学校上课。当然出意外的不仅是小孩，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脚，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人们祭祀的虔诚上可以看出船民对水神的敬畏，早就张扬世界的妈祖文化其中就蕴涵着水上人家深深的期盼。那天我家船泊于某个小码头，我正在船上睡午觉，忽然被一阵喧闹的声音所惊醒，原来邻居船上的八九岁的小家伙不见了，几个大人潜水在搜找，一会富寿硬是把他给捞了上来，上岸后把他倒着背了就狂跑了两圈，然后喊人找了个大铁锅倒扣在地上,把小孩弯在上面向下吐水，大约半个小时，小孩终于有了动静，大人赶紧抱回家用被子焐,失而复得大喜过望,旁边帮忙的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天涯海角、大江小河，船户往往不知道下一航次的目标方向，生疏的环境也存在着防不胜防的安全隐患。我堂哥平生夜航浙江掌舵在避让外地船不慎撞到桥桩上，当场永远离开了我们；我二舅晚上睡在船上一觉醒来发现水已淹没船仓，赶紧逃生；堂哥宏生在长江航行时突遇狂风暴雨，大浪将船掀翻，情急中抓住一块木板求得一条生路；那个曾经救了少年的富寿在长江航行时老婆打水不慎落水，他全神贯注掌舵竟然没有发觉......当回过头来一切已晚陡然抓狂。幼时上船在外面起大风时外婆总叫我们几个小的躲到船仓底下，省得害怕。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如果命运有眼泪也是挥之不去的劫数。
船民为了养家糊口而选择行船，职业便是自己的宿命；船民又是勇士，无怨无悔义无反顾世代相传一代又一代。对于苦难，没有经历的人没有资格说；既使感动，还是不能切身的。经常看别人回忆苦难，只能记住其中的趣味，谁都喜欢回味泊舟的浪漫和逍遥，但是你喜欢顶着彻骨的寒风去背纤吗，夏天在没有遮阳措施的狭小空间里饱受煎熬？我们习惯了，我们别无选择，衣带渐宽终不悔，我们一次次穿越了生死之门，原来我们还在。
富寿的老婆出事以后，五年以后竟然复活了，原来她坠江以后被一渔船救了起来，就在渔家养伤住了下来,并给单身的渔夫生了个儿子。她思念从前忍不住跑回了家，但是故土显然不再属于她，富寿两年以前新娶了媳妇，丈夫不再是自己的了，她归到了渔家，一路落泪，也让船上的阿公阿婆唏嘘不已。
来源：《黄钟》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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