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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2 08:58:59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青砖墙 古巷,青砖墙、花格门窗夹道而立,白驹和润小青在石板路上慢慢踱步。
差不多有两年,两人在某网页讨论版上频繁地写帖跟帖,渐渐引为知己,但彼此好像暗地里较劲,比试耐心似的,憋着一口气,不肯先报出自己的扣扣号。直到一个月之前,白驹终于败下阵,送上自己的号码,此后才开始一对一聊天。
这次,润小青是被白驹的一首词勾来的。
年年才到花时候,风雨成旬,不肯开晴,误却寻花陌上人。 今朝报道天晴也,花未成尘,寄语行人,抛却俗务去踏春。
词的上阕,照搬自古词,下阕作了篡改,至于合不合格律,白驹懒得去考证。
润小青当即回复:师兄义务当向导?
白驹:乐意奉陪。
润小青:阳春遇同道,相约去黄桥。
白驹:黄桥访古桥,聚首南坝桥。
双方约定在汽车站见面,时间是上午10点,却没有交代接头细节。是的,真的很像间谍碰面,需要接头。因为两人从未谋面,年龄、相貌特征,彼此无从知晓,甚至说,就连对方的性别,也是揣测的。在网上,白驹称润小青为小师妹,润小青并不否认。同样,润小青称白驹为师兄,白驹也不置可否。两人以为,这就是默认。当然,白驹也有疑虑,聊天时问润小青:节假日,站前广场人肯定很多,怎么能从人海中认出你?
润小青自负地回复:考一下彼此的眼力。不要迟到,早10分,晚10分,在这20分钟里,如果不能凭眼力认出对方,我们就擦肩而过,永不相见!
白驹差不多惊出一身冷汗,真是个刁钻的女子!他百分百确定,润小青一定是个女子,清高,清瘦,自负,固执。
9点48分,白驹站到车站广场上,找准一个有利地形,朝向车站大楼方向,身板站得笔直,下巴高扬,目光炯炯,尽可能将过往行人一网打尽。当然,重点目标是三十五岁以下的孤身女子。
过尽千帆皆不是。直到10点6分,咣当一下,一个人影闯进他的眼帘。那是一个穿休闲服的年轻女子,引起白驹注意的倒不是她的身材服装,而是她的背包和发带。居然有蓝印花布制成的双肩包!宽宽的蓝印花布发带,将马尾辫松松扎成一束。
远远地,白驹专注地盯着对方。那女子出站后,稍作停留,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看,然后,抬头扫视全场。没费多少时间,她就敏锐地捕捉到白驹投射过去的目光。她左右看一眼,才随着人群朝外走。双方越来越接近,女子看清了白驹的身高和长相。她刚刚在心里对自己说,没错,一定是他。那该死的男子,居然将目光跳过她,朝她身后看去。
唉,误会,该死的误会!可笑,可叹。
女子低头看手机,装着心无旁骛的样子,从白驹身边走过。就在她擦身而过之际,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润小青?”女子惊讶地抬头,白驹正恶作剧似的笑着,调侃地问:“擦肩而过,永不相见?”当时,润小青的脸都红了,随即用握着手机的手在对方肩上砸了一下:“你这家伙,搞什么鬼!”
两人的心中都是暖暖的。你看,心有灵犀的人,真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准彼此。
青砖墙,配着花格门窗,在两侧绵延。“想过没有?为什么最引人瞩目的古民居,还有众多园林建筑,比如江南园林,还有扬州盐商耗资巨大的私宅,大多是青砖青瓦?”白驹的目光由近及远,扫视青砖青瓦筑成的民居,悠悠发问。
润小青回答说,从色彩上说,古雅,大气。是这样么,师兄?
白驹说,你这样讲,不能说不对,不过呢,有些笼统,不能让人信服。
润小青笑嘻嘻说,博导,客气什么,请作权威发布。
白驹说,问你一个小学生都能回答的问题,大自然中草木花卉最基本的色彩有哪些?
润小青回答说,很简单,红花配绿叶。
白驹说,答对了,还有吗?
润小青说,再有就是黄和白。
白驹点头说,差不多了。
润小青停下脚步说,你看看你,风马牛!
白驹也说,你看看你,启而不发。
润小青调侃说,你聪明!要不,怎么轮到你当大师兄?
白驹干咳一声,一本正经说:“洒家抛砖引玉了哈。中国园林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八个字——虽为人工,宛若天成。因此,建筑要融入自然草木之中,简而言之,就不能夺色。试想想,如果用红墙红瓦,那么,红梅开了,桃花开了,海棠开了,芙蓉开了,枫叶红了,还会醒目吗?”
“大师兄说得对。”
“如果用黄墙黄瓦,那么,迎春开了,菜花开了,秋菊开了,蜡梅开了,还会醒目吗?”
“大师兄说得很对。”
“还有,如果用绿墙碧瓦,那么,墙下的春兰,墙头的梧桐,还有墙角的翠竹芭蕉,还会引人注目吗?唯有青色或者灰色的青砖青瓦,才不会夺色。”
润小青说,师兄你太有才了!不过,红墙黄瓦,红墙碧瓦,也不是没有啊。
白驹瞪着她说,那是宗庙建筑,强调的是神权、君权的至高无上。它追求的是什么?高高在上!才不会考虑什么融于自然,天人合一。
润小青笑嘻嘻说,噢,懂了,两个字——显摆!
白驹愣了一下,淡淡说,唉,怎么不是?就是显摆。
在白驹的梦中,也有一座青砖青瓦的宅邸。古雅的门楼,砖雕照壁,抄手游廊,主屋是两层小楼,同样青砖青瓦,花格门窗。
前年,岳父家以一套装潢精致的复式住宅,换得一套老城河边的旧院子。一开始岳母和妻子小何都极力反对,但白驹却站在岳父老何一边,说,旧房子有旧房子的味道。有一句话叫“屋新树小画不古”,专门讽刺那些没有文化的暴发户。再说,那院子面积挺大,收拾一下,可以建个小花园。岳父说,他就是看上了那块地皮,那么大一块地,又有土地证,到哪里找去?岳母说,地再大有个屁用,门前就是臭水沟,你就天天闻去吧。岳父说,这你就不懂了,眼看就要创建卫生城,老城河不久就会疏浚治理,到时候,等于住进了风景区。岳父是副处级干部,虽说已退居二线,但消息还是灵通的。果然,以房易房手续办好后,不到半年,老城河治理就轰轰烈烈开展起来。岳父说,正好,反正他们施工期间泥呀水的不消停,咱们趁着这劲头,把老宅子推倒重建。一家人在新区租了个大套安顿下来,岳父便让白驹托朋友设计效果图。白驹带着他的园林梦,让朋友设计了三份整体效果图,第一份是私家园林式的,第二份是中西合璧的,第三份则是小洋房。拿到图纸后,岳父简略翻了翻,指着洋房方案说,就它了,要建,就建最洋气的,十年二十年不落伍。小何看看园林方案,说,这房子也不错啊,独特,围墙上有顶子,小偷不容易翻,一翻,瓦片就哗啦啦往下掉,还不吓跑了?岳父摇头说,还是花格铁栅好,站在河边就能看到里面,主楼是什么门脸,院子里停着什么小车,一目了然。岳父还说,这种铁栅栏,防盗效果也不错,就算家里没人,有小偷胆敢翻进去撬锁翻窗,河边的行人,还有左右邻居,看得一清二楚。岳父老何拍板定案之后,自告奋勇当起了监工,班也不上了,全程监理。不到一年,洋房建好了,主楼石材贴面,红色屋顶上矗立着白色的壁炉烟囱,四周是铁艺围栅。就像岳父所说的那样,站在老城河边就能看到里面,主楼的花岗石门脸,院子里两辆小车,一目了然。
黄桥 某一天,润小青在教育板块上发了一帖《报喜!表弟考取黄桥中学,据说是省重点》。
白驹跟帖:哪个黄桥?不清楚。江南还是江北?
润小青:江北,当年打仗的地方。
白驹:晕!当年哪块地方不打仗?应该是江北的,黄桥战役。
润小青:对对对,就是电影东进东进的发生地。
白驹:什么东进东进?嘴上跑火车!应该是《东进序曲》。
润小青:二师兄,别绷脸,放松,微笑,对了,再笑一个。咱就是调个小侃,不行么?干吗那么严肃?
白驹:没绷脸啊,在笑啊。
润小青:严重抗议!胆敢笑话寡人?
白驹:哟,这么快就变成寡人了?你咋不自称武则天呢?
润小青:野心一点点,没那么大。
白驹:没笑你啊。师哥怕你混淆视听,误人子弟。
润小青:师兄你是黄桥人不?
白驹:不是。
润小青:这就好,咱俩也就五十步跟一百步的差别。
白驹:哈!这差别还小?整一倍呀!
润小青:这个角度好,比阿Q聪明多了。
这之后,两人就在这个报喜帖下不断跟帖聊天。当然,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不久,别人都不再理会这个“范进中举”式的帖子,只有他们两个不离不弃,天天互答唱和。
那一次,白驹将有关南坝桥的文字贴上,引起了润小青的重视。她推崇的是,古人在不设闸门的情况下,仅仅依靠大自然的枯水、丰水原理,单凭一座石拱桥,就能节制河水。她跟帖说:了不起!跟都江堰异曲同工。桥造在拐弯的地方,本来就能收束河水,减缓流速。绝妙的是,在石码头、纤道之上再增大月洞,仅此一举,足能保证丰水期不受水患。
白驹:专业水准!我猜你学的是工科。
润小青:然也。
白驹:再猜,你可能在以下行业工作——设计,工程,监理。如果是机关,应该是水务局、海事局、规划局或建管局。
润小青:师兄真乃神人也。水务。
随后,打着交流切磋的旗号,白驹报上了自己的扣扣号。润小青也贴出了扣扣号。白驹试着一搜,根本没这个号。他仔细看看那行数字,发现少了一位。于是他跟帖:少一个数,搜不到。
润小青:金山。
白驹:什么意思?
润小青:傻瓜,你不是擅长猜谜吗?猜吧。
白驹想,金山,毫无疑问指的是白娘子、小青跟法海老和尚斗法的金山寺。于是很快有了答案,心说,寺者,4也。他又跟帖问:位置呢?
润小青:金山。
白驹想,更简单,是第四位。他用新得的扣扣号去搜,一下子就锁定目标:昨日小青。
石板巷
“瓷砖是新的好看,石板是老的好看。”润小青看着脚下的石板路,微笑着问,“师兄,是这样吗?”
“啤酒是鲜的清纯,白酒是陈的香浓。道理一样。”白驹煞有介事回答。
“该打。我说在说古雅,你却说酒话。”
“别绷脸,放松,微笑,对了,再笑一个。咱就是调个小侃,不行么?”
润小青愣了,恍惚片刻,才叹息说:“我这样说过?你记性真好。”
这条巷叫珠巷,是古镇黄桥最有名的古巷之一。白驹介绍说,起先这条巷也叫猪巷,不过是“肥猪”的“猪”。
润小青说,是吗?怎么会这样,这么俗?
白驹说,俗,其实是生活的常态。建国以前,黄桥周边一直是活猪、花生油和高粱酒的主产地,又是苏北农副产品的集散地。活猪、火腿、粮油、烧酒从黄桥装船,源源不断运往江南,大上海。这条巷子,当时聚集着不少仔猪行。
润小青笑着说,师兄费心了,看来为当这个临时导游,费了不少心思。
白驹自嘲说,第一次挣外块,不能砸了台。
润小青似笑非笑看着他问,外块?你想捞什么外块?
白驹说,要捞就捞最宝贵的。
润小青笑问,到底是什么?怎么个宝贵?
白驹打趣说,有小师妹一路说说笑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还不宝贵?
润小青说,过奖了。我要有那么美,就不做小青了,做白娘子,改叫润小白。
白驹故意板着脸说,那可不行。
润小青问,为什么不行?
白驹一本正经说,小白是我呀,我是白驹,润小白,岂不是要滋润我?
润小青一边笑着,一边伸手他肘子上拍打一下:“想得倒美!”
珠巷靠西有一处古建筑,上书“何氏宗祠”。白驹介绍说,当年黄桥决战,劳军美食黄桥烧饼,就在这里汇集,然后再分送前线。新四军以区区七千人,对阵敌军三万,战斗之激烈可想而知。战士们根本没时间埋锅造饭,靠着镇上居民烘烤的烧饼,才不致挨饿,始终保持旺盛的战斗力。《黄桥烧饼歌》,就是从这里唱响。从此,黄桥烧饼闻名遐迩,直至走上国宴、清华大学食堂、南京金陵饭店……
润小青说,一说烧饼才想起,早上走得匆忙,没吃早饭。
白驹说,请你吃烧饼,品种任你挑。
往西走,一出巷就见一家烧饼铺。白驹说,不在这里吃,去东进大街。往南百十米,就是东西走向的东进大街。白驹找到一家烧饼铺,买了肉松、白糖和三鲜馅的小烧饼各两只,萝卜丝、秧草馅的圆烧饼各两只。润小青吃了三只小烧饼,连说好吃,可惜肚子装不下。
离开东进大街,沿十桥路向北,他们又路过珠巷石牌坊。再向北不过百十米,就是米巷的石牌坊。白驹说,这是黄桥最有名的古巷,陈毅、粟裕当年的指挥所,就在巷子东头,从前叫丁家花园,现在叫黄桥战役纪念馆。
润小青说,不急,慢慢看,一天时间呢。
白驹说那好,干脆向北走,去看古风广场,还有明清古建筑群。等看完那些,再折回来,从米巷进去,从那头出来。
润小青笑着说,嗯,就这么办。跟着导游,吃喝不愁。
等他们回头走进米巷时,太阳早已偏西。米巷长不过数百步,宽不过六七步。从前,巷内所多的是米行。跟珠巷一样,夹道都是青砖墙,还有花格门窗。看得出地面修复过,并不都是旧石板。润小青喜欢旧石板,踮着脚,专挑旧石板走。
润小青两口子都是公务员,小日子不错。半年前他们刚刚搬进新家,是新区的一个大套。房子装潢是丈夫一手操办的,每一块瓷砖,每一块板材,乃至每一根钉子,无不经过他的手,精挑细选才得来。丈夫在一个机关当工会干部,基本上没什么事。一段时期,他对装潢很热心,简直达到发烧友水准,一听哪个朋友、同事家新近装了潢,就忍不住兴冲冲跑过去,参观,学习,取经,讨论商榷,乃至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他们的新家在二楼,搬进去之后,丈夫觉得其他都好,就是楼梯、楼道是水泥抹面的,灰扑扑的,土拉吧唧的,看着就压抑。于是,他打定主意,要用自家装潢剩下的花岗石板材,不够的另买,把通往自家的楼梯和楼道重新铺设。施工期间,难免影响邻居上下楼走路。尤其是对面那家的主妇,不但不领情,反而常常抱怨有粉尘,走路不方便。对此,润小青那口子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耐心,总是笑脸相迎,不停打招呼。夜里,润小青也曾抱怨过丈夫,怪他没事找事,花钱买罪受。丈夫却说,话不能这么说,住得好一点,住得干净舒心一点,是人类共同的愿望——小康不小康,关键看住房。
还好,当楼梯、楼道麻黄色花岗石铺设到位后,对门那家子态度好多了,见了润小青两口子,还专门道谢,说辛苦了,真漂亮。
猜姓名
润小青能够与白驹成为网友,源于猜姓名。
一般来说,网友名称大多带有随意性,比如“西门庆酱油铺”、“雷龙耳不聋”、“逢五则添武则天”、“正牌野生华南虎”等等,不值得深究。然而,某一天,当一个叫“太常席”的家伙出现时,引起一个好事者的猜测。看来那个叫“超时愤青”的家伙有些闲得慌,在太常席的帖子下发牢骚:老兄,太常席是什么东东?太过平常的席位?不甘平庸,你干脆叫“希特勒专座”!
太常席回复:老弟,没那么简单。其间有深意,大有深意。
超时愤青:有多深?深入九泉?那就叫“太平席”——太平间的席位!
太常席:不上路数!什么超时愤青,超龄儿童!
就这样,两人吵开了,不可开交。到后来,超时愤青干脆破口大骂。白驹看不下去,跟帖说:调侃万岁!骂街有罪!
超时愤青:你又是什么东东?
白驹避其锋芒:喜欢猜谜的人。
超时愤青:猜谜?猜嘛谜?
白驹:俺来猜猜,太常席什么意思。
超时愤青:什么意思?快说!
太常席也忍不住好奇:白马王子,猜猜看。
白驹:说错了不会挨骂?
超时愤青:婆婆妈妈!不骂你,我保证。
白驹:依我看,这位太常席,不是姓韩,就是姓顾。
太常席:惊倒!俺的确姓顾。
超时愤青:白马,你不是托儿吧?
白驹:这还需要托儿?有意思吗?
超时愤青:你怎么知道他姓顾?
白驹:猜的。我还进一步猜想,如果姓顾,那么这位顾先生应该是个美术工作者,至少是个美术爱好者。
太常席:二次惊倒!俺真的爱好美术。
润小青一直在旁观,这会儿也插进来:白马,秘诀何在?快说说!
白驹:太常,是个冷僻的名词,历史上的太常博士,地位一点也不显赫。不过有一个名气很大,韩熙载。
润小青:《韩熙载夜宴图》?
超时愤青:你知道这个?
润小青:谁不知道?国宝名画,中学美术课本上就有。
超时愤青:我就不知道,怎么滴?
润小青:不怎么滴,算你狠。
白驹:席,宴席。太常席,太常博士的宴席,暗指韩熙载夜宴。于是,我进一步推理,这位网友,不是姓韩,就是姓顾,因为画的作者是顾闳中。如果姓韩倒还罢了,如果姓顾,应该是顾闳中的崇拜者,因此我猜想是位美术爱好者。
太常席:佩服!
超时愤青:俺从不服人,但这位哥哥的确厉害,不得不服!
润小青:白马,你能不能猜猜我?
超时愤青:对头!你能猜中这个,俺就更佩服,认你做带头大哥!
白驹:让旁人先猜,可以吗?
润小青:为什么?
白驹:暂无头绪,有些难猜。让别人先猜,可以用排除法。
润小青:你倒老实。
超时愤青:才不老实,狡猾!俺先猜。你爱上了小青,爱情滋润小青。
润小青:不对。
太常席:姓任?用谐音?
润小青:不对。
等大家所猜的一一被否决,白驹才发表见解:我想,可能是祖籍镇江。
润小青:厉害!猜对了。
超时愤青:不懂!
白驹:大家都朝姓名方面猜,又一一被否决。俺就想,是不是与地名有关?
超时愤青:关镇江什么事?
白驹:镇江,古称润州。
超时愤青:那么小青呢?
白驹:不是名词,我猜是性别。白娘子的伙伴小青,男的女的?
超时愤青:废话!
白驹:因此,我敢肯定,这位润小青,是个女生。
超时愤青:是这样吗?青蛇美眉?
润小青:就不说了哈,朦胧美了哈。
瓦松
古巷深处,一座老宅前,润小青停住脚步,仰起头说,看,瓦松。
屋顶小青瓦的缝隙里,长着不少瓦松,就像一座座微型宝塔。润小青说,一般来讲,只有不住人的老房子,或者房子太多,住的人太少,屋顶才会生瓦松。“你或许不信,我还编过一首瓦松歌谣,很幸运,在网络民谣大赛中得了一等奖。”
“哦?还有这一手?不简单。”
“哈,其实是照着旧民谣改的,一辈子只编了这一首,撞大运。”润小青掏出手机翻了翻,读给白驹听:
老人家,在松下,盼儿女,早回家。
什么松?枯瓦松;什么瓦?小青瓦;
什么青?鸭蛋青;什么蛋?咸鸭蛋。
忆从前,苦夏天;薄稀饭,咸鸭蛋;
树荫下,过一天。搬竹床,生蚊烟;
数星星,挥蒲扇;谈织女,说神仙。
老祖母,许心愿:盼儿孙,城里钻;
住洋楼,当上官;不愁吃,不愁穿。
看如今,城里关;苦奔波,忙不完。
白发人,守家园;站松下,眼望穿。
什么松?枯瓦松;什么瓦?小青瓦……
白驹驻足不前,低头片刻,才说:“好作品,让人疼痛。”
南坝桥
“宅院很古雅。桂花树很老。陈毅同志很会挑地方。”参观完黄桥战役纪念馆,润小青给出这样的结论。
出了米巷,从东首沿一条窄窄的小巷向南,走到尽头,白驹不说话,微笑着朝东指了指。润小青抬头一看,不禁笑了,原来又回到了古刹福慧禅寺,他俩到黄桥后参观的第一个景点;福慧寺的西侧就是珠巷。步出寺前石牌坊,便又回到繁华的东进大街。朝东望去,白色的黄桥战役纪念塔高高矗立在路那头。往东百十步,是致富路口,转弯向北,几十步之后,左边便是一座古桥,同样是石拱桥。
白驹刚朝那桥一指,润小青便说:“南坝桥?不会吧,这么小?”
白驹说,这是致富桥,是黄桥有名的古桥,原先叫知府桥,始建于明,重建于清。从前它在南边路口,我们刚刚走过的东进大街上。过去,过了这座桥,才真正进入黄桥镇区。黄桥战役打响后,群众送烧饼去前线,这座桥是必经之路。
润小青走上桥,手抚麻石说,这是老的,都是老石头,真好看。
白驹说是的,原来的石头,按原样搬迁。
桥西侧有铁栅栏挡着,润小青朝西看看,问,干吗锁着?
白驹说,那边是公园,要门票的。
润小青说,公园嘛,就不看了,走吧,我们去找南坝桥。
再往北,不过几百米,便是一座平桥,上书三个大字:三柳桥。
润小青问,这名有什么来头吗?是不是跟五柳先生一样有讲究?
白驹说,这个还真不知道。
走上三柳桥,白驹看似随意地朝西一指。润小青转头一看,不禁两眼放光:水面如境,映出一轮满月,一桥高耸,古意盎然。润小青噼噼啪啪跑下三柳桥,奔向南坝桥。
“南坝桥,位于古镇黄桥。始建于清,故址在镇南首。前身系一坝,清光绪初,拆坝筑桥,相沿称南坝桥。民国七年,士民绅商捐资重修,桥埠有功德碑。以耐腐之油松为桩基,长一丈五,总计五千。石构万余,均以榫卯衔接,固若金汤。拱似满月,构造奇特,一桥三用。桥面横有石阶,纵有坡道,行人车马皆能畅通。桥拱高阔,舟楫通行无阻。此二功能,他桥亦有,无可称道。南坝桥之奇,在于无闸无门,却能节制河水。河为龙河,上下游各有一弯,水至此速缓。桥拱两足内垒全石纤道,形如束腰。纤道之外,两岸双侧有全石码头四座,延向河心,各长十五丈。冬秋上游来水不丰,河水为码头、纤道阻缓,收束抬升,灌溉通航,概无不便。若夏日洪峰来袭,水过纤道,则月洞大敞,流速急增,镇内略无溃坝漫漶之虞。公元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因龙河拓宽,南坝桥拆除,石构散失。二十一世纪初依原型重建,易址于镇北直来河。”
这是在网上聊天时,白驹发给润小青的资料。
润小青走上南坝桥的石阶,看看脚下,看看左右:“可惜,太可惜了,是座新桥呀。”
是的,那是一座新桥。润小青不忘考察石桥对水流的节制功能,跑下来,从桥北西侧功德碑亭绕过,沿着窄窄的台阶走下去,朝月洞、纤道和码头张望。
纤道也是新的,两岸的码头,并没有伸入河中。白驹在一旁解释,这河并不通航,夏天也没有洪峰,所以对河水无需节制。
润小青没说什么,慢慢爬上来,重新走上南坝桥。到了桥顶平台,终于有了惊喜:“快看!两边的石头都是老的。”
桥顶两侧,各有一道厚重的石栏杆,用整块巨石凿成,难得的是,这两条巨石,被凿成长椅状。润小青在巨石长椅上坐下,轻轻抚摸土红色石头上密密麻麻豌豆大小的浅坑。那是岁月的印记,是古老石头特有的表情。
“在一大堆新石头中间,看到这两块石头,感觉真的不一样。”白驹站在一旁,感叹说。
“什么感觉?”润小青仰头看着他。
“就像,就像在陌生的繁华大街上,在茫茫人潮中,找到老朋友。”
润小青的心中,涌起道道温泉,轻声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来,”她在沧桑斑驳的石头上拍了拍,“坐下,歇一歇。”
两人坐下,不再说什么。润小青身上,没有脂粉香,只有洗发水的淡淡幽香。这让白驹的心境很安宁,也很温暖。黄昏来临,桥两侧,还有桥上,人越聚越多。他们大多是骑车来的,有自行车,有电动车,也有摩托车。从他们的闲谈话中可知,都是是来接孩子的。桥南路西,就是百年名校黄桥中学,润小青的表弟,就在那里读书。桥北,隔着马路,是黄桥初中。
身边,有人在打手机,有人在听音乐,也有人在用手机拍照。
“对了,你怕不怕我们被人拍下来,贴到网上?”白驹笑着问润小青。
“不怕。”润小青坦然说,“人生那么长,难免有喝醉的时候。”一边说,一边把左手插入白驹右边臂弯里,同时坐直身子,抬头看着眼前那些人,仿佛是拍照之前摆造型。
散学了,孩子们一簇一簇走上桥头,有的往南,有的往北,脚步匆匆。看来女孩子要比男孩子大方些。男孩子见了润小青两人,大多不仔细看,三步两步就走过去。女孩子呢,都忍不住朝两人看,特别是对润小青的蓝印花布双背包,还有蓝印花布发带,都要认真看一眼,有几个走过了头,还回头张望。
就在人群将要散尽之际,润小青的手机响了。查看短信之后,她气恨恨地骂道:“该死,又加班!”
“你傻呀,节假日为什么不关机?”
“我不敢。”顿了顿,润小青问,“你敢吗?”
白驹笑着说:“我也不敢,嘴上发狠罢了。”
润小青说:“对了,我刚在杂志上看到一个笑话,说的是某科室要裁员一人,大家民主评议,半天也没商议出结果……”
白驹接口说:“后来一个人憋不住去了趟厕所,等他回来,尘埃已落定。”
“你看过?”
“没看过,不过这类事情以前就发生过。说是1957年反右,一个很小的单位,分到一个右派指标,也是讨论了半晚上没有结果。”
“后来一个人跑出去撒尿,于是,一泡尿浇出一个新右派?”润小青笑问。
“是的。那样的待遇,人人怕得到。”
“现在呢,是人人怕失去机遇。就在两天前,一个刚满五十的老大姐,拉着我的手,诉苦诉了半天。我听了,简直心惊肉跳。”
“哦?”白驹问,“什么问题这么严重?”
“说是身在机关,如果没后台,就必须左顾右盼,步步小心,一步不拉地跟着大部队。决不能拉下一步,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永远赶不上!如果你觉得无所谓,那是没到时候。如果不用心,不用到五十岁,过了四十五,你就知道厉害了——职级,薪水,待遇,都比别人拉下一截。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社会评价。只要提起你的工作,你们单位,无论是亲戚还是朋友,就算是邻居,都会打听你的职级待遇,然后,不可避免地拿你和某某比较,说不定那人比你年纪还轻,文凭还低,能力还差。那又怎么样?人家照样活得比你滋润,何止是滋润?跟你比起来,人家简直是活在天堂,而你呢,简直是呆在下水道里!在下水道里,你还站不直,你得猫着腰,蜷起身子,耷拉着脑袋……”
白驹假装害怕:“别说了!后果很严重!有人要跳河了!”
润小青把刚才那条短信翻给白驹看,一看就知道是领导群发的:
甲方案已获批,明天9时全体集中加班。加班费每天150元,提供工作餐。完工后评先评优,比例为四分之一。请把握机遇,努力工作。
“看样子很重要。你什么时候走?”
“这就走。”
“怎么走?”
润小青站起身:“打车过江,到常州乘火车,很近的。对了,手机号给我,我把那首瓦松歌谣发给你。”
白驹报号,润小青按键储存。白驹本以为她会随即拨过来,但她没有。
暮色中,润小青拥抱白驹:“你留下,不要送,就呆在这里。等月亮升起来,替我看看这座桥什么样子。”
白驹默默点头。润小青走下石拱桥,步履轻快地离去。蓝印花布双肩包,还有蓝印花布发带,渐渐淹没在夜色中。
白驹独自坐在桥上,坐到月亮升起。
月光下的新桥与想象中的古桥很吻合,在路灯、霓虹灯遍地的夜晚,唯有月光能唤醒旧时记忆。
音乐声起,短信来临:“我们去找南坝桥。我们去找加班费。”
白驹心里直想哭,最后却淡淡笑了。
来源:《黄钟》第一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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