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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林任申先生生前以其高尚的人格魅力、无私的奉献精神和深厚的文化功底，树立了一个德高望重的文化老人的高大形象！作为一名德艺双馨的作家，他的《祭祖琐忆》、《难忘那年中秋节》、《部长还乡》等作品永远留在他的读者们心中；作为一名文化史学界的杰出代表，他的《丁文江传》、《黄桥名人录》等历史文化专著永远留在黄桥人民心中；作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他的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教诲永远留在他的学生们心中。林任申先生对文化的理解，对生活的理解，对教育的理解，都有独到的认识，这种认识推动着他演绎了自己精彩的人生；凝聚到他的写作中形成一种无形的力量，深深地影响了他的读者、他的学生，也深深地影响了黄桥的发展！今年2月26日是林任申先生逝世十周年纪念日，特选发林老部分作品，以为纪念。 林任申先生
难忘那年中秋节 林任申 不晓得别处是什么风俗,我们这儿过中秋节,除了吃月饼和团圆饭外,还有一样是万不可少的,这就是吃涨烧饼。涨烧饼是用稀释了的酒酿与面粉调和,让其发酵后倒入锅内用文火烤成。加之油多芝麻多,烤出来黄澄澄的,色香味形俱佳。若和面时加上点白沙糖、生猪油丁,打上几只鸡蛋,吃口就会更好。涨烧饼家家户户都做,不管贫富,就跟北方人大年三十吃水饺一样。涨烧饼比一般烧饼大得多,小的斤把干面一只,大的二三斤一只,洗脸盆大小,称得上饼类食品中的巨无霸。中秋节之所以做涨烧饼,大概因其状似圆月,寄寓团圆之意吧。我这大半辈子,除在外地读书的几年外,一直“坚守故土”，没离开过家乡,故而没少享口福,年年中秋节期间都能品尝涨烧饼的美味。然而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八岁那年吃涨烧饼的情形了。 林任申先生青年时代 那年，日本鬼子从江南过来打我们镇子，老百姓听说鬼子在南京杀了很多人，吓得往姜堰溱潼一带逃亡,那一带是水乡,日本人一下子去不了；没逃的便躲在大方桌底下,上面驮上一层又一层的棉被，四面也用棉被遮掩。我家房东有个厨房,挺大,又有现成的木料,便七手八脚地挖了个地塘（地窖）,3户人家10多口人全挤在地塘里,不敢出来。 同是房客的王家娘娘是县城里人,擅长烹调，会做各式各样的吃食,用现在的话说也是个美食家。她做的吃食,谁见了谁想吃,谁吃了谁说好。这天清晨，王家娘娘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哦,今朝是中秋节呀,外头在打仗,买鱼买肉是不可能了,我涨几个烧饼给大家吃吃吧。”大家都喊好,唯独房东大伯说：“炮火连天的,你就安安神吧,日子过到这份儿上了,吃什么涨烧饼！”王家娘娘不听,说：“打仗归打仗，涨烧饼还是要吃的,八月半嘛！”说完爬出地塘去张罗。 林任申先生展望未来，拍摄于七十年代 月亮上来时,闻到涨烧饼香了。王家娘娘在上面喊：“涨烧饼好啦,大家上来吃吧！”大家听听不打炮了,枪声也稀落了,便一个个爬出地塘,拿着已切成片的涨烧饼吃了起来。蹲了一天多的地塘,几顿没个饱肚子，尽管配料不齐全，大家仍然觉得很好吃。我倚着靠院子的门框,边吃边看着银盘似的月亮，想着去年中秋节全家人在一起供奉月光娘娘的情景：月饼、鲜藕、菱角、柿子，点烛、上香、磕头,然后,跟几个小伙伴一起，走街穿巷，去各处“摸秋”，多有情趣呀！正想着，突然，街心里“叭！叭！”几声枪响,因厨房与街道只隔着一层挞子门,所以枪就像在厨房里放的,吓得大家跌跌爬爬往地塘里钻。我呢，记得不是一级一级跑下去的,而是滚下去的。房东大奶奶被人压着了腿,痛得喊“没得命了！” 林任申先生全家福，拍摄于七十年代 好半天，大家才安下心来,大人们小声议论：“这枪是谁打的呀，是日本人呢，还是国军？”“谁知道是谁打的，吓人呢。”“说不定日本人进街了,打巷战呢。”“这枪不像是朝屋里打的,没听见门板响啊！”正说着，稍远处又是“叭！叭！”几枪,接着是青石板路上奔跑追赶的脚步声,是日本兵追“国军”呢，还是“国军”追日本兵呢？不知道。枪声虽说没头一回那么响,但那气氛更吓人了。大家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我吓得浑身打哆嗦。稍顷,一切都归于平静,大人们又悄悄议论开：“哼！要是刚才枪嘴子一歪伤着了谁,现在就没得这么太平了！”“都怪王家娘娘嘴馋,要吃涨烧饼呢,受这么大惊吓。”“我倒是好心,中秋节,团圆节,总该吃涨烧饼的呀！谁知道枪打到家门口来呢。”“别怪张三怪李四了,怪只怪该杀该剐的日本鬼子,连中秋节也不让人好好过！” “不让人过我偏要过！”王家娘娘扬了场手里刚咬了一口的涨烧饼，倔强地说：“喏,涨烧饼照吃不误。”大家被她的话逗笑了，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异口同声地说：“对,照吃不误,照吃不误！”说着，一个个吃了起来。我和其他两个孩子的饼慌乱中不知扔到那儿了,王家娘娘又爬上去切了几片分给我们。 大家有滋有味地吃着,王家娘娘也有滋有味地吃着,边吃边念叨着：中秋节,团圆节…… 原载《雨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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