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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

无言以对

夏天的时候，小胖子终于要离开幼儿园升入小学，欧阳平为小凡以后可以不再见到那个男人而欣慰。一天，他收到了一张从丽江寄来的明信片，正面是一条很漂亮的老街，青石板筑成的，街道两边有一些酒吧，门口的灯光各具特色，吸引着许多来旅游的外国人。反面是一行印刷的字：我找到了我的梦想，却丢了年轻时的爱情。还有一封信，是辉哥寄来的，告诉欧阳平一些他的近况，他在丽江终于开了他梦想中的酒吧，他说他现在每天坐在里面，和一些外国游客海阔天空地聊天，用他精心制做的小点心，交换了许多他们带来的礼物。每天煮煮咖啡，看看书，下午的时光便坐在门口，看天空中的晚霞慢慢褪去。虽然没有在渝川时赚的钱多，但是他觉得很充实。他让欧阳平和阿莲有空来丽江玩，他们一定能一眼就认出哪间是他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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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平在一个晚上约了阿莲吃晚饭，两个人来到了他们第一次的那个餐厅，还是同样暗红色的轻纱帷幔，背景音乐是一些很轻柔的小提琴曲。欧阳平把辉哥寄来的明信片和信交给阿莲，阿莲粗略地看了一下，她的目光停留在明信片上的那行字上。

“女儿快小学毕业了吧？”欧阳平问。

阿莲点点头。

“为了你的婚姻，你们已经错过了十年，”欧阳平想着自己的婚姻，想着十年以后和小凡会是什么样子，或许他们会有个孩子，但他不希望他们的婚姻也是因为这个孩子而维系，“辉哥在丽江等你。”

“为了女儿，我十年都等了，更何况会在乎今后的十年，”阿莲也知道，自己最美好的日子已经在寂寞中度过，现在，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不忍心去改变，只要那个男人愿意这样过下去，“他不该这样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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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平知道阿莲说的是辉哥，他又想起了在渝川的那段日子，虽然那时辉哥的生活富足而奢侈，空余的时候，他会去健身房和网球场，欧阳平从来没有在他身边看到过任何一个女人的出现。许多女孩曾当着欧阳平的面给过他暗示，但都被他拒绝了，门口的那些女孩赤裸裸地问过欧阳平辉哥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有时歌舞厅打烊的时候，欧阳平会看到辉哥换了音乐，一个人坐在吧台后面喝酒。他们那代人的爱情是欧阳平不理解的。

阿莲问欧阳平什么时候和小凡生个孩子，欧阳平说自己还没到结婚年龄。想想和小凡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到了后年开春的时候，他会计划和小凡要个孩子。母亲一直说自己快退休了，生活会变得无聊，很想有个孙子陪伴。欧阳平想早点满足母亲的这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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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走进来一男一女，由于餐厅的灯光有点昏暗，当完全进入欧阳平视线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是小凡和小胖子的哥哥，他们在欧阳平不远的桌子边坐下。桌上被点上了一支紫色的蜡烛，这是这个餐厅新推出的特色，可以选择不同颜色的蜡烛来装饰不同的心情。轻纱的帷幔让小凡的背影在欧阳平眼中模糊，阿莲注意到欧阳平的变化，转过头，也看到了小凡的背影。

“那个男人是谁？”阿莲问。

欧阳平没有回答，站起身，径直走到小凡面前，小凡看到欧阳平的出现有点惊讶，解释说：“黄先生邀请我和张老师一起吃晚饭，张老师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小凡说的张老师是和她一起搭班的另一个年轻的老师，黄先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向欧阳平伸出手，欧阳平没有握，“我弟弟快毕业了，想谢谢两位老师这几年的照顾，这么巧，要不一起坐吧。”

“不用了，”欧阳平回到座位上，拿起桌上的烟，向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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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如意

阿莲没有和欧阳平一起走，欧阳平独自开车回家，坐在沙发里。两年了，他一直无法走出那个心结，是不是自己的小心眼，只是一次正常的答谢晚餐，只是张老师恰巧没来而已。一个人在暗中抽着烟，他想等小凡回来的时候和她道歉。

一会儿，小凡推门进来，她肯定也没有吃饭，而是追着欧阳平回了家。打开灯，她看到了坐在沙发里的欧阳平。

欧阳平刚想道歉，小凡先开口了：“好巧哦，你也在那里吃饭。”

“你啥意思？”欧阳平有点被小凡的语气激怒。

“问你啊。”

“我不想和你吵架，”欧阳平尽量克制自己的语气，“对不起，就算我错了，搅了你的饭局。”说完，他狠狠地把烟掐灭，走进浴室，匆匆洗了澡，就躺到了床上。

半夜，欧阳平被一阵抽泣声惊醒，原来是小凡，背对着欧阳平，她没有睡着。欧阳平抚摸了一下小凡的背脊，他感到了阵阵的凉意。他抱紧她，很长时间，任由小凡默默地哭泣，渐渐地，小凡睡着了，她没有和欧阳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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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床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小凡做的早餐，谁都没有再提昨晚的事情，就算是一种回避，欧阳平尽力在小凡面前展示微笑，小凡说：“幼儿园组织老师去西安旅游，可能要一周的时间。”

“好啊，”欧阳平说，“玩的开心点，别让羊肉泡馍吃傻了，”他和小凡开着无聊的玩笑，为了想让小凡忘记昨晚的不愉快。

小凡走后，欧阳平每天一个人吃饭，睡觉，休息的时候，他就打开电脑。一天，欧阳平刚上QQ，就收到同样的一条消息：最近好吗？还是同样的一个号码。

欧阳平想了半天，好奇心驱使他问了一句：你是谁？

头像由灰变亮，是一只可爱的小白兔，竖着两个长长的耳朵，她没有正面回答欧阳平的问题，却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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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平不知道怎么和她聊下去，他的QQ里面都是一些熟悉的朋友，但现在他真的想不起来坐在电脑那边的是谁，连他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得而知了。他点上一根烟，看到QQ窗口上跳出来很长的一段话：我知道你走了，可是我真的很想找个人聊聊天，想说出对你的思念。你曾经说过，我们是永不会相交的两条平行线，有自己不同的生活轨迹，我不明白。

看着这些话，欧阳平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佛教故事，他很想把这个故事告诉QQ那边的朋友，于是，他打下了一些字：佛祖问一只修炼了千年的蜘蛛，世上什么是最珍贵的，蜘蛛说是得不到的和已经失去的，又过了一千年，蜘蛛的回答仍是如此，于是，佛祖让蜘蛛转世轮回，历经万千劫难，蜘蛛终于明白，世上最珍贵的是已经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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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屏幕开始静止，很久，欧阳平看到对方打出的两个字：谢谢。欧阳平笑了。

以后，回家早的时候，欧阳平就会打开电脑，和这个不认识的朋友聊上两句。第二年开春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很熟悉了，她告诉欧阳平她的名字叫如意，她给欧阳平看照片，照片上是个挺漂亮的女孩。是欧阳平的那个朋友教会了她电脑，教会了她玩QQ,最后却分手了。有天，她说，明天是她的生日，想请欧阳平吃饭，欧阳平婉拒了。自从去年夏天以后，他都会在晚饭的时候回家陪小凡吃饭，虽然那件事后和小凡的关系又恢复到以前，小凡从西安回来的时候还带给欧阳平一个陶制的小兵马俑，说要让欧阳平像李碧华小说里的蒙天放那样，当自己转世轮回的时候，看到欧阳平仍在原地等她。欧阳平不想让小凡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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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暗示

  

入秋以后，欧阳平终于挣够了房子的钱，他把钱都还给了父亲。

这是他最高兴的一天，休了两天假，开着车，他带着小凡来到了浙江一个古老的小镇——西塘。临行前的一个晚上，如意在QQ问他周末有什么打算，欧阳平随口说陪老婆去西塘，短暂的沉默，如意打过来一行字：真羡慕你老婆。欧阳平回了她一句：你也可以啊，找个男朋友一起去。如意没有接他的话，快下线的时候，欧阳平看到了莫名其妙的三个字：好主意。

一早出发，开到西塘的时候已是中午，先找了个古色古香的客栈，停好车，放了行李。有一条小河穿过小镇中央，一些古老的青瓦房依水而建，黑漆的木板门，门口挂着一些灯笼在微风中摇弋，灯笼上书写着店家的铭牌，处处透着一种江南小镇的特色。找了一家小酒馆，里面三三两两地坐了一些游客，左边是一个旧式的吧台，台面上放着几坛特色的米酒，旁边是一个长柄的勺子，有客人要酒的时候，服务员就会用这勺子从酒坛里舀出两勺，然后倒入铝制的温酒壶里稍稍温热一下。墙上用木牌写了一些菜名，欧阳平和小凡看了一下，点了几样当地特色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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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菜的时候，欧阳平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晚上十点，我在悦来客栈等你。欧阳平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有想到如意也来了西塘，而且出其不意地发了这么一条短信，他开始有点后悔告诉她自己来旅游的事。

“有事吗？”小凡问。

“没啥，”欧阳平故作镇静。去还是不去，欧阳平纠结了一个下午。坐在烟雨长廊下，看着被微风吹过的河面，有嘈杂的旅行团从他们面前走过。欧阳平又怕小凡看出自己的心不在焉，他极力表现出高兴，陪着小凡在各个景点之间流连。晚上吃过晚饭，回到客栈，小凡说，“好累啊，但是很开心。”

“你早点休息吧，我出去喝点酒。”欧阳平最终下了决心还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