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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赋渔《乡村匠人现状:看不到手艺人 逐渐被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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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8]以坛为家I

发表于 2015-8-26 09:39:17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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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氏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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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赋渔


在作家申赋渔的记忆里,故乡申村这个苏北的普通村庄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地方,瓦匠、篾匠、修锅匠、扎灯匠……身怀各种手艺的匠人们构成了乡村社会重要而鲜活的元素,使得“人与人的距离很近”。

“今天的农村已经看不到手艺人的身影,他们已经逐渐被人们遗忘。”8月的一天,再次回到故乡的作家感慨,“他们是从古至今代代延续的一环,而今,这个环断了,我的故乡也就真正没有了。”他觉得,这些背离时代远去的手艺人的故事,就是故乡的记忆。

在作家申赋渔的的记忆中,故乡申村这个苏北的普通村庄曾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地方,瓦匠、篾匠、修锅匠、扎灯匠……身怀各种手艺的匠人们构成了乡村社会重要而鲜活的元素,使得“人与人的距离很近”。

祖父申同守是他笔下记录的第一位匠人。祖父生于1911年,在世的时候,以手艺精湛而声名远播,前来请他做木匠活儿的人遍布方圆百里。

更为传奇的是,祖父有一把能够“通灵”的大锯,据父辈们讲,有时半夜里,大锯会自己发出”铮“的一声巨响,仿佛锯条要崩断了一般。这个时候,家里人便赶紧起床准备,第二天一早,定会有人上门,请祖父去做寿材。

祖父1993年去世,而今,这个传奇的故事随着祖父的故去而渐渐被岁月尘封,大锯的锯条也早已锈迹斑斑。

“今天的农村已经看不到手艺人的身影。和祖父一样,这些匠人也已经逐渐被人们遗忘。”8月的一天,再次回到故乡的作家感慨,“他们是从古至今代代延续的一环,而今,这个环断了,我的故乡也就真正没有了。”

5年前,申赋渔开始着手写作一本记录故乡的书,并最终将其取名为《匠人》,他觉得,这些背离时代远去的手艺人们的故事,就是故乡的记忆。

农村的匠人存在等级,手艺最好的,人们直接用工匠名称呼

申村百分之九十的人家都姓申,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初年。族谱记载,申村的第一代申良三是从苏州阊门迁到这里。1970年出生的申赋渔已经是第十七代子孙,那时,这个村庄是拥有上万人的大村。

人多田少,村民们便想尽法子学一门手艺,学手艺不光靠勤奋,更需要天资聪慧,因此,能真正成为手艺人的只是少数,在村子里很受尊重。

申赋渔的祖父申同守在世的时候,村里人几乎从来不叫他的名字,而直接称呼他 “木匠”。“用工匠的类别来称呼手艺人,是对手艺人的尊称。”申赋渔说。

农村的匠人存在等级,手艺最好的,人们直接用工匠名称呼,次之的,则在工匠名前加上对方的名字,或者在前面加上个“二”,再往下的则算不上匠人,只能作为打下手的伙计,被人直呼其名。

祖父原本用不着做木匠,他家里经营一个很大的米行,改变他家族命运的是村里的秤匠。1911年,祖父出生没几个月,秤匠一把火,烧了申同守家的米行。

顾名思义,秤匠的工作就是制秤,古人将秤叫作“权衡”,需要匠人仔细而公允,秤匠制秤总是从春分这天开始,因为春分日夜均分,象征公平。

秤匠与祖父家并无深仇大恨,只是那一年没了皇帝,时局动荡,秤匠觉得什么都不如土地牢靠,想要买地,却被祖父的伯父抢了先,继而怀恨在心。

纵火的事情很快便败露了,秤匠觉得无脸见人,每天神思恍惚,家里人的状态也愈发萎靡,特别是他的二儿子五寿,越长大越显现出一脸呆相。

秤匠请了道士来化解,道士给他相了面之后连连摇头,说他是天上地煞星的账房先生转世,因贪图钱财被罚下人间,却仍不知悔改,伤了阴德。

“你家会出三代的呆子,五寿是第一个。”道士预言。

秤匠想尽办法破解,他请道士作法,对不肯嫁女儿给傻儿子的娃娃亲家以死相逼,随着时间的流逝,道士的预言却还是慢慢成真了。

除了儿子五寿,秤匠的孙子、重孙里面各有一个呆子,到了第四代人反而都正常了。这故事听上去很玄,但是村里的老人们都是这样口口相传。

也是因为秤匠,申赋渔的祖父吃了不少苦。18岁时,家里人为了他将来能有个谋生的手艺,给他签下了拜师状,送他去村里的木匠家做学徒。祖父的师傅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对学徒动辄打骂,还曾经把斧头直接扔到祖父的头上,砸得鲜血直流。

这位暴躁师傅送给祖父最具价值的东西并非木匠的手艺,而是那把传奇的大锯。申同守出师后依靠自己的努力自立门户,没日没夜地干活儿,成为十里八村最好的木匠,很受人尊重。

秤匠家的最后一个呆子叫五头,几年前申赋渔回申村过年,还在河边遇到他,此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穿着崭新的棉袄,手里捏了根没有点着的香烟朝着申赋渔笑:“呵呵,过年。” 申赋渔也朝他点点头。仿佛是一百多年后,两个家族的某种和解。

秤匠家的第四代已经搬到了县城,这个在GPS上无法定位的村庄也在2008年与旁边的东临村合并,改名为东申村。

申赋渔曾在书里这样介绍申村的位置:长江流到苏北高港的时候,拐了一个大弯。从这个湾向东伸出一条小河,沿河长着一排很老的银杏树。银杏树领着人们向东20多公里,便到了长着更多银杏树的申村。

记忆中的故乡坐标明确,而今,驾车从南京出发回申村的路上,这个中年作家却几度在公路岔口减速、犹疑,找不到方向。

一个午后,剃头匠的剃刀在经过了对方的嘴唇和下巴之后,悄无声息地割断了日军中队长的喉咙

在申村,真正意义上的匠人都是和祖父同辈的老人,很多申赋渔小时候见过,对这些人的故事,也并不感到陌生,童年的夏夜里,它们就散落在院门口纳凉老人们的蒲扇之间。

在老人们口中,有的匠人身上带着侠胆,比如村里的剃头匠。剃头匠比申赋渔祖父小两岁,每个月都要夹着一个细长的桃木盒子在整个申村走一圈,盒子里装的是各种剃头的家什和一面叠得方正的布单,挨家挨户地给人剃头、刮脸,不收费。

村里人对剃头匠格外尊敬,不仅仅因为他的手艺好、人仗义。

剃头匠原本是申村北边的千佛寺帮僧人剃头的,日本鬼子来了以后,把僧人们赶去做杂工,却把剃头匠留下来,给日军的小队长、中队长刮脸。

摸准了中队长刮完脸要午睡、不能有人打扰的习惯,一个午后,剃头匠的剃刀在经过了对方的嘴唇和下巴之后,悄无声息地割断了中队长的喉咙。据说剃头匠离开日本人驻地的时候很淡定,临走前,还弯腰向门口的士兵借了个火儿。

与剃头匠身上的侠胆相比,有些匠人却带着事与愿违的宿命,比如修锅匠。修锅匠一副细瘦的样子,曾有算命的在他出生前预言他将来是“封侯”的命,他的父亲很高兴地给他起名为“侯官”,但阴阳先生事后担心泄露天机遭报应,暗地里破了修锅匠家的风水。

修锅匠长到28岁读书也没读出个名堂,只好去学修锅的手艺。村里人因此经常嘲笑他,说他一副瘦猴儿样,该改名叫“猴官”。

申赋渔小时候却很喜欢跟着修锅匠,看他用小坩埚熔化牙膏皮和铁片,再用一把长钳夹着小勺,舀了铁水,飞快地倒在铁锅的裂缝上,觉得很有意思。

“人总是对小时候听过的故事印象深刻。有些人的故事,当时听一下就过去了,人过中年之后再回想起来,方才体会到个中滋味。”站在申村的祠堂里,望着整整三面墙的申氏族谱,申赋渔说。他曾经想写一部族史般浩大的《百年乡村》,却最终选择了去记录一个一个匠人。

“这些匠人是用自己的一生讲一个故事。”作家感慨,“故事里却包含了乡土社会的人情、恩怨和时代赋予的宿命感。”

2010年春节,申赋渔陪着父亲坐在申村宅子的堂屋里守岁,伴着低低的电视声,父亲无意间讲起了自己的朋友,村里的教书匠鸣久家的事情。

教书匠已经算不上匠人,但他的父亲却是村里最好的裁缝,当地人称之为裁衣。裁衣家与村里的曹铁匠家因为祖坟的风水纠纷不睦已久,1945年根据地整风运动的时候,裁衣被铁匠告发曾经“试图勾结国民党反动派报复共产党”,在乡里的东岳庙门口被枪毙。那个时候,鸣久才只有13个月大。

鸣久是父亲最要好的朋友,但申赋渔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他身材瘦削挺拔,头发修剪得很好,不似一般庄稼汉那样理着半秃的平头。申赋渔曾听父亲讲起,鸣久性格沉静,因为父亲裁衣的缘故,小时候经常被村里的孩子欺负。他酷爱读书,一辈子只想做学问,却因为出身在求学的路上屡屡碰壁,最后成了附近县城里的一名代课老师,到死未能转正。

这个悲伤的故事并没有讲完,它还有另外一面。

因为举报裁衣 “试图勾结国民党反动派报复共产党”,申村人一度和曹铁匠断了来往,还在他走过的时候指着他的脊梁唾骂。

铁匠年轻时人高马大,虽然入行晚,却只用一年便习得铁匠手艺,生意做得还算不错。可他偏偏是个多事的人,1944年夏天,为了当村干部,他懵懵懂懂地加入共产党,1946年,国民党的还乡团控制了申村,害怕被枪毙,他又跑去县城向国民党自首。

“立场”的摇摆不定给他日后动荡潦倒的生活埋下了伏笔。听说回申村还是可能被还乡团枪毙,他留在县城靠装乞丐度日,两年后,原本高大粗壮的一个人如丧家之犬般形容枯槁。他的妻子因为担惊受怕,日夜以泪洗面,哭瞎了双眼。几个孩子因为恶劣的家境和生活的负担,一个个身体虚弱。

建国以后,作为“共产党的叛徒”,他再也当不成干部,运气也变得格外差。先是大年三十家里意外失火,烧掉了靠打铁好不容易挣回的一点儿积蓄;接着在扬州河道上做工的大儿子又得了急病去世。

为了支撑风雨飘摇的家,铁匠在打铁之余开始养鸡,没有足够的粮食喂鸡,二儿子红荣只好偷集体的玉米,被发现后,被人绑在村支书家门口的槐树上,连吓带打。

红荣的姐姐看不过去,一边骂一边帮红荣解绳子,被村支书两巴掌打倒在地,铁匠气得大喊:这还得了,在毛主席领导的新社会,还屈打成招吗?话音未落,被人反手绑了吊在树杈上,末了还被罚了50斤粮食。

这件事让红荣的姐姐一病不起,一年之后便死了,1960年的秋天,铁匠的妻子也在饥饿中死去。不久之后的“文革”却并未给铁匠带来什么冲击,造反派都觉得斗他这样的人十分无味。

铁匠最终于1985年死于食道癌晚期。红荣和弟弟将父亲偷偷埋在自家屋后。三天之后,被村干部发现报告给乡民政科。一场大雨后,民政科当时的马科长来到曹家,对红荣说:你们罚点儿款,放一场电影宣传一下火葬的重要性,就算了。如果不罚,就把人扒出来烧掉。

此时的曹家房子还在漏雨,穷得拿不出一分钱,年过半百的他和弟弟只能哭着跪下,苦苦哀求村干部,最后眼看着父亲的遗体被人挖出,抬到拖拉机上拉走。

这件事是红荣一生中最为沉重的打击,他为自己的不孝和无用惭愧,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看到村里人的时候都低着头不说话。半年后,他的弟弟在沉郁中死去,弟媳带着女儿回了娘家,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红荣今年已经81岁,年轻时因为家境贫困错过了娶亲,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申赋渔家旁边的一处旧瓦房里,养三只羊和一条小土狗作伴。

老年的红荣讲起从前的苦难并不避讳,据村里人说,红荣后来靠种地和捡破烂,自己存了七八万块钱,亲戚们有任何红白喜事,他都会送一个大份子,这让他重新赢得了村里人的敬重。

从申氏宗祠出来的这个下午,红荣是申赋渔在申村安静的乡间小路上碰到的第一个人,他挽着裤脚,穿一件印着广告的T恤衫,个子矮小得像个孩子。

“大渔儿回来啦!吃饭了吗?”老人微笑着询问,他正准备去屋后,砍了剩下的玉米茎秆儿当柴禾。

作家和他拉了几句家常,叫他当心身体,红荣说:“人老了总会有点儿麻烦,我没得癌症,就还能活下去。”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

土地公雕完后,祖父和雕匠都发现,土地公公的样子更像雕匠自己

申赋渔停靠在路边的汽车把乡间狭窄的水泥路占去了一大半,一个骑电动车经过的中年妇女忍不住皱着眉头,嘴里发出不满的嘀咕。她和申赋渔是同辈人,却已经互不认识,这在过去,是不大可能的。

“老一辈的人去世了,年轻人大多出去闯荡,即便回到村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是陌生疏远的,乡村的氛围越来越像城市。”他说。

但昔日的乡村却直接、新鲜,“人们以情相待,用心相处,带着手心的温暖”。

剃头匠和豆腐匠替村里人干活儿从来不收工钱,但申村人自有回报的方式。每到春节,家家户户会给剃头匠送去鸡鸭鱼米,而豆腐匠则被挨家挨户地请去吃宴席,坐在上座。

在那个人情关系稠密而复杂的年代,人们的爱情也显得深沉而隐忍。

申赋渔记得祖母活着的时候,从未见过祖父温柔地待她,两个人却把日子过得很红火。1979年祖母去世的那一天,祖父一直抱着祖母的脚焐着,直到祖母停止呼吸,双脚变得冰冷也不松开。祖母走后,祖父捡起荒废了几十年的木匠手艺,此时的祖父胳膊已经难以抬动,手也有些发抖,却硬是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为祖母精雕细刻了一个放在牌位外面的木套。

祖父对祖母的感情在祖母去世后才显现出来,而祖父最好的朋友雕匠,却把自己对纸扎匠家寡妇的感情藏了一辈子。

雕匠生前住在申村东汕河边的土地庙里。他手很巧,土地庙里的土地公和土地娘娘全部出自他的手,眉毛发丝,纤毫毕现。

申赋渔记得,雕匠爷爷是一个神情严肃的人,这或许和他去朝鲜打过仗有关。他喜欢的寡妇芹秀原本是同乡人井水的相好,井水是村里弹棉花的,又同他一起在朝鲜打仗,跟他讲了许多关于芹秀的故事。

“你这狗日的,跟我一样,都会死在这里。”井水总要在故事的末了加上这样一句,这或许是井水愿意给雕匠讲这些故事的原因。

井水在上甘岭战役的时候惨烈地死去,雕匠却因为头一天晚上被班长井水派去背伤员而活了下来,他觉得是井水救了自己的命。回到了申村,雕匠开始接替井水照顾芹秀。

除了和祖父深谈过一次,雕匠没有对任何人流露过对芹秀的感情,即便是在芹秀家里,两个人说话也是当着芹秀的公公扎纸匠的面,他不敢直视芹秀,说话时眼睛永远盯着贴在墙上的毛主席。

雕匠把所有的退伍金都花在芹秀身上,隔三差五去给纸扎匠家送吃穿用度,自己却穷得在夏天也披一件军大衣,祖父曾发现:掀开军大衣,雕匠里面只穿着一条破洞的短裤。

发现他已穷得一无所有,纸扎匠断绝了他和芹秀的来往,没过多久,芹秀得急病死了,因为芹秀和井水之间的关系,纸扎匠不肯把骨灰留在家里,直接就撒在了村子北边的东汕河。

雕匠是从那以后开始雕刻的土地公和土地婆婆,木料还是申赋渔祖父送给他的珍贵柞木。最先雕好的是土地婆婆,祖父看了说:看起来眼熟啊。雕匠请求祖父不要讲出去,“上了漆就看不出来了”。

他告诉祖父,土地公的脸准备雕成井水的样子,用这种方式“为两个人寻一个去处”。但土地公雕完后,祖父和雕匠都发现,土地公公的样子更像雕匠自己。

土地庙在2012年雕匠去世以后被拆掉了,那块土地也承包给了别人建鱼塘。两尊土地神像被申赋渔的伯父捧回了家。

伯父和伯母分别在去年和今年去世,短短数月,杂草已经开始侵占这个不大的院落。

申赋渔试图打开伯父家堂屋紧锁的木门,失败了。透过门缝,却能一眼看到放置在正对面供桌上的那两尊土地像,低垂着眼睑,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每隔几年回来,荒废的老屋就增添几个,修锅匠、篾匠、豆腐匠家的房子都在其中

从伯父家走出来,作家带着些许伤感。他指着伯父房子旁边的一条路说:“1988年的时候,我背着一个军用挎包,里面装着几样木匠工具,第一次离家出去打工,从这里经过时,伯父就站在那里。”

现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目之所及却是伯父伯母并排的两座坟茔。

和许多离开土地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一样,当时的申赋渔对未来很迷茫,离开申村更像是一种逃离,“逃”这个动作是他年少时所不齿的,正因如此,他才在十几岁的时候疏远了自己的外公扎灯匠。

扎灯匠住在离村子有二十里地的村外,周围没有别的房子。外祖父很慈爱,即便是申赋渔和弟弟吃光了带来拜年的桃酥,他也不会生气,还常常送给他们自己扎的兔儿灯玩。

外祖父的巧手一直是申赋渔引以为豪的,他制作过一盏“十面埋伏”的八角走马灯,梨花木的框架雕着各式兵器,里面还有几个骑马的小人,其中一个黑白花脸的是项羽,点起蜡烛,灯里面的人儿转起来,看上去好像无数的兵马在追赶着项羽。这是外公的杰作,庙会的时候挂到附近东岳庙的神像前,十分耀眼。

扎灯扎了四十年,一切都好好的,外公却突然放下手艺不干了,做起了“拉瞎子”的行当。“拉瞎子”就是领着一个算命瞎子在村子里到处走,敲着铜锣找人算命。

那时申赋渔已经上小学,每当外公和瞎子在村里经过,同学们都会起哄,这让他非常恼火。上了高中以后,外祖父在他心里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那个时候,他方才知道,外祖父原来是新四军的逃兵。

外祖父参加过黄桥战役,仗打了三天,虽然胜利却死伤惨重。外祖父被战场的残酷吓破了胆,黄桥决战胜利的第二天,就扔了枪,从营地逃跑了。

据说,外公刚一跑出营地就被哨兵发现了,那个哨兵是他一个班的战友,举着枪的手最终放下了,外公才得以逃脱。正因如此,扎灯匠不敢住在村子里。

“一个逃兵,不用说拉瞎子,再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做得出。”申赋渔不想再见到外祖父,而外祖父也再没带瞎子来申村,或许也知道家人觉得他丢人。

外祖父病重的时候,申赋渔还在外地打工。等他回来,外祖父已经去世了,听母亲说,外公卧病在床的时候,除了家里人,瞎子也每天陪在外祖父身边。

“那个瞎子,跟他是战友。”母亲说,瞎子也当过新四军,眼睛是后来打仗的时候炸瞎的,他曾经是站岗的哨兵,是他放了外祖父。

外祖父去世的时候81岁,拉了瞎子16年。瞎子送走外祖父后再也不出去算命了。“我就在家,等死。”他说。

就在外祖父去世的这年冬天,瞎子也死了。

《匠人》写完后,父亲成了申赋渔的第一位读者,看过之后,老人带着欣慰的语气连连说:“好,好,这样就丢不掉了!”

父亲曾经流露过自己的担心:或许自己有生之年,会亲眼看到申村的消失,在这片土地上,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书里记录的故事不过是五六十年前的事,现在读起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申赋渔感慨,“写书时那些不复存在的匠人们的脸,一次次把我拉回到那个已经消失了的年代,而村庄的凋零却是加速度的。”

2001年,逃离故乡十多年之久的作家,在谷雨时节带着刚一岁的女儿重返申村。那个时候,他已经感受到了故乡正在走向凋零。

那次回乡,他第一次看到一座大门紧锁的坍塌屋子,是芹秀的公公纸扎匠的家。从那以后,每隔几年回来,荒废的老屋就增添几个,修锅匠、篾匠、豆腐匠家的房子都在其中。

“这些匠人和他们形成的人与人的关系是一种乡村文化。如今,这种文化被打破,申村和当下中国随处可见的其他农村一样,没有了性格和生气。” 申赋渔说。

午后的申村显现出一种故作坚强的疲态,这里随处可见被拔高了的砖瓦房—屋顶依旧是传统的飞檐,房子的主体却有三层—却人迹寥寥,毫无生气,连玩耍的孩子都见不到一个。

雕匠生活过的东汕河边,工业的进驻开始覆盖曾经的诗情画意,一排排钢筋水泥的厂房建了起来,触手逐渐伸向这个百年村庄的腹地。

“我们这代人或许是见证过农耕文明的最后一代了。”他说。

作家略带伤感地带记者在村子里四处走着,为记者指明那些已经人去楼空的匠人们的老宅。修锅匠的房子已经半截埋在地下,豆腐匠家的杂草有一人多高,篾匠家外的竹林早已消失不见。

“我早跟你说过,见到真正的申村,你会感到失望。”他说。

为申赋渔的书设计封面的南京艺术家朱赢椿也曾跟随他来过一次申村,朱赢椿说,“现在的申村让人感到一种苍凉”,和他一起回来的申赋渔看着日渐陌生的故乡,心里也是满满的失落。

但申赋渔带着外乡人的这次造访,对于生活静如止水的当地人而言,却仿佛是一股活跃而新鲜的空气,被村里人谈论了一个多月之久。

说话间,几个父辈的老人远远地望着申赋渔不敢认,作家主动和他们打了招呼,问候了几句。

与他们作别之后,申赋渔转向记者说:“我觉得你会成为他们今年的新谈资,村里人必定会向我父亲打听:大渔儿和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在这个匠人不在,乡村凋零的年代,村子里不再有传奇发生,一个陌生人的造访,一时间成了这座百年村庄里最大的一件事。

申赋渔,著名专栏作家。1970年11月生于江苏泰兴。金陵报告文学学会会长、江苏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中国作协会员、东南大学人文学院特聘教师、南京日报专栏记者。

申赋渔,长期进行“新新闻主义”写作。从事新闻工作12年来,每年都有作品获国家级、省级奖项(详见附表)。曾先后为《杭州日报》、《福州日报》、《天津日报》、《南京日报》、《西安晚报》、《石家庄日报》等媒体撰写专栏。作品先后被《读者》、《人民文摘》、《海外文摘》、《青年文摘》、《杂文杂刊》、《半月谈》、《青年博览》等数十家杂志刊登和选摘,具有较大的社会影响力。

2008年,出版纪实文学《不哭》,被评为当年“中国最美的书”。该书通过讲述18个命运各异的孩子的故事,反映了他们所遭遇的生存与教育困境。书出版后,受到《文学报》、《广州日报》、《新京报》、《中国青年报》等数十家媒体的关注。

2009年,出版生态文学作品《逝者如渡渡》。全书通过对灭绝动物的描述,反映了西方工业文明之后,人类对生态环境的破坏。该书将自然与人文知识相结合,体现对人与自然、人与历史、人与社会关系的深沉思考。这不仅是一本涉及多门学科的科普读物,也是一本文笔优美,既冷峻,又热烈的文学作品。该书获得了“冰心儿童图书奖”及“金陵文学奖”。

2010年,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文化散文集《光阴——中国人的节气》。本书出版后受到全国二十多家媒体的关注。2010年11月22日,南京市文联与南京日报社联合举办“《光阴》文会”,邀请著名作家、画家、导演等艺术界人士,对申赋渔作品进行研讨。

1997年至2003年就职于周末报社,任记者。2003年至今就职于南京日报,任副刊部副主任。2004年至2006年,担任南京日报“申赋渔特稿”专栏记者。

2001年4月,《周末》报社为申赋渔召开其个人“大特写作品研讨会”,江苏新闻界的专家,南京大学新闻系主任、中文系主任,南京师范大学新闻系主任等教授、研究者从作品的题材、思想、风格、写作特色等多方面进行了探讨,周末报以两个整版的篇幅对此加以报道。

2004年2月,申赋渔担任《南京日报》“申赋渔特稿”专栏记者,四年中,先后以整版的篇幅推出了《爱我的地方是故乡》、《我是谁》、《和你一起远去》、《乡路带我回家》等多篇影响巨大的“新新闻主义”力作。

“申赋渔特稿”是一个以人文视角关注人物命运,贴近百姓、关注民生、以人为本,反映人性,着力表现人物心灵力量的特稿专栏。本栏目开设四年来,有80%的作品被香港凤凰卫视、湖南卫视、江苏卫视、广东电视台、南京电视台等拍成电视专视片,被数十家媒体广为转载。

申赋渔作品获奖情况

2010 年

《逝者如渡渡》

被中国新闻出版总署评为“向全国青少年推荐优秀图书”

2009 年

《逝者如渡渡》

获“冰心儿童图书奖”

“金陵文学奖”

2008 年

《不哭》

获“中国最美的书”

“华东图书奖”

2007 年

《回到荒原》

获“第十八届中国新闻奖三等奖”

“中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金奖”

“江苏省报纸副刊优秀作品一等奖”

被评为“南京市第六届十佳记者”

2006 年

《出走》

获“中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银奖”

“江苏省第十七届报纸副刊好作品一等奖”

2005 年

《根》

获“中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铜奖”

“江苏省报纸副刊优秀作品一等奖”

2004 年

《乡路带我回家》

获“中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银奖”

《爱我的地方是故乡》

获“江苏省第十五届报纸副刊好作品一等奖”

《申赋渔特稿》

获“中国报纸副刊专栏年赛三等奖”

《宝宝不哭》

获“华东报纸副刊作品评选一等奖”

被评为“南京市新长征突击手”

2003 年

《五月之战》

获“江苏省第十四届报纸副刊好作品一等奖”

《紧急解救阿布都拉》

获“江苏省十四届报纸副刊好作品二等奖”

《宏雅的微笑》

获“‘天安杯’感动记者征文一等奖”

被评为“南京市抗非典先进个人”

2002 年

《二月兰63年传奇》

获“中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二等奖”

“江苏省十三届报纸副刊好作品二等奖”

“南京市好新闻一等奖”

2001 年

《“研究生惨死事件”深度追踪》

获“江苏省第十二届报纸副刊好作品二等奖”

2000 年

《作秀的文人》

获“《半月谈》2000年二等好稿”

《追寻女出纳自杀之路》

获“中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优秀奖”

获“江苏省第11届报纸副刊好作品二等奖”

《英雄暮年淡对赤贫》

获江苏省报纸副刊好作品一等奖

1999 年

《滕州,三位姑娘带泪的疑问》

获“中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铜奖”

“江苏省第十届报纸副刊好作品一等奖”

1998 年

《芜湖“煤气杀人”谁之过》

获“中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铜奖”

《小郭寨农民悲愤讨说法》

获“江苏省报纸副刊好作品一等奖”

“南京市好新闻特别奖”

2008年——《不哭》

《不哭》是一部体现申赋渔新新闻主义写作的代表性作品。

全书18篇文章,写了18个孩子成长的故事。他们大多数是不满18岁的孩子,都有着各自不同寻常的人生经历,他们,被定义为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然而,他们在弱小的生命与渺茫的未来中,却仍然保有自己的梦想。正是这些梦想,让他们拥有着继续生活、前行的力量。有梦想,就有希望。

本书为我们展开了这个时代挣扎于贫困生活中的少年群像的感人故事,具有令人震撼的力量,这力量来自这些故事本身的奇异和书中包含强烈的悲悯之心。

这本书,这群孩子,在你慢慢靠近他们时,不知不觉中,你已泪流满面。

18个故事,18个真实事件中的孩子们,用自己的生命、努力与挣扎,应对着现实中的生存和教育困境。他们经历不一,却是同样不幸:因为家庭贫困,一岁半的孩子烫伤后,竟被父亲忍痛遗弃在医院;母亲吸毒被拘,3岁的孩子竟活活饿死在家中;当一个12岁的孩子溺水挣扎时,相距不过10多米远的钓鱼者,竟能心平气和地继续等着鱼儿上钩;品学兼优的哥哥的自杀,给了弟弟必须坚强支撑家庭的理由,弟弟多么希望自己能救贫寒的父母于生存的艰难,却因为没有哥哥那样优秀的成绩,同样面临崩溃;渴望回家探望患病母亲的高校学子,竟因无钱购买几十元的车票,他骑上单车,踏上55个小时的归乡旅程……在这部作品中,我们看到了沉湎于网络,不可自拔,以抢劫银行求得解脱的大学生(《他想坐牢》);有为了争风吃醋,参加群殴,以至下手凶残的暴力少年(《血色少年》);因为贫困和麻木,竟听任姐姐出走三年,不闻不问,让她疯掉的大学生(《姐姐不疯》)。

翻开《不哭》,每每被时代大背景下,个人的迷茫与无助、痛苦与扭曲所震惊。我们看到的,是飞速奔驰的发展的车轮,对人心灵的辗压。面对庞大的复杂的无可名状的社会,作者选择了他独特的表现视角:因为少年的洁白,时代的烙印总是格外浓重;同样因为少年的无辜,少年的烦恼总能格外引发人们对于社会的思考。

与贫困,使少年沉沦,也使另一部分少年奋发一样,多元化的时代,在淹没了一些孩子的同时,也铸造着另一批孩子。我们看到了他们对知识的执着(《9月1日》);对生命的热爱(《微笑的女孩》);对理想的追求(《假如人生是一部默片》)。

《不哭》就这样给我们展开了少年真实的群像,表现着他们的命运、心灵与苦痛。而鲜活的生命,又是在广阔的时代背景下加以关照,因此,成为时代纪录的组成,厚重而深刻。《不哭》,不仅是广大青少年认识自身的最佳渠道,也将引起教育工作者与社会工作者的关注。

本书出版后,全国三十余家媒体进行了评论与报道,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本书中大部分文章被多家电视台拍成了电视新闻专题片。

书 评——

《不哭》,沉甸甸

《广州日报》 2009 年 1 月 10 日

我是在火车上读完《不哭》的。隆隆车声中,身边的人群是昏昏欲睡,手中这捧泪痕斑斑的文字却热得发烫。虽然申赋渔给书取名《不哭》,我却毫不犹豫地让泪水满眶,而且我想,不用读完,只消稍稍翻阅书中的任意两个章节,任谁都会眼睛发酸的吧?

其实,我会注意到《不哭》,原本完全是因为这书的设计师朱赢椿。之前他设计的《不裁》和《蚁呓》都被评为最美的书,却也都引起了一点“形式大于内容”的争议。不过这次不一样了,《不哭》的设计仍然是夺目的,封面的肃穆沉静,卷首的点点泪痕,内页纸张颜色、大小的变化,无不吸引着读者的阅读欲望。但对于这本书来说,更大的价值还不在此,申赋渔的文字,文字中那一个个浸润着眼泪的故事,才是真正重要的。就像朱赢椿本人所说的,这原本应该是一本不需要设计的书,如今设计成这般耀目,也只为了承担在一片书海之中脱颖而出的功用,一旦读者打开这本书,他就会发现,对于这沉甸甸的文字来说,所有的设计确实都是多余的。

申赋渔,《南京日报》的深度报道记者,《不哭》收录的是他几年来从社会最边缘处收集来的一个个动人心魄的故事,大都曾经见报,其中像李思怡这样的名字,更是几乎所有读者都耳熟能详。当然,书里面的文字,比曾经见报的篇幅,大概是要长一些,也更痛切一些,大概这也是这部文稿辗转了8家出版社才得以出版的原因吧:人人都喜欢和谐美好,而就在身边的那些灰色事实,却没有多少人乐意直面。不过可惜得很,申赋渔的笔告诉我们,那些我们希望忽视、希望忘记的,不仅仅是这个世界的真相,而且是一大群人每天都在面对的现实。看看这些故事吧,艾滋女孩的生命挽歌,被拐卖儿童十年寻亲的艰难行旅,失学儿童渴望课堂的目光,打工少年拒绝沉沦的呐喊,全书18篇,放在一起,是我们这个社会无法承受之重,也是我们不得不流下的眼泪。

不过,如果因为题材的沉重,就把《不哭》看作一部当代中国底层人群苦难记录的话,那是不确切的。虽然申赋渔写的确实是生活在底层的人们,虽然他所记录的也确实是痛苦的生活真相,不过就像书名《不哭》一样,申赋渔在这些让人心酸的故事后面,更多传达出来的,其实还是希望、梦想,以及那些普通人的坚强。全书第一篇,《宝宝,不哭》,1岁半的重度烧伤女孩,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在五次手术之后坚强地活了下来,而无数原本与她毫无关联的人,给她带来了祝福、帮助和对未来的渴望,就像这本书将给那些同样流离、同样无助的孩子带来的希望一样。所以,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读者,我合上这本书最后一页的时候,也擦干泪水,对自己说,不要哭吧。

申赋渔在这本书的后记里面,记录了自己少年时候的梦想:那时候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店店员,却想跻身于一群校园诗人的行列,当他终于偷偷摸摸抵达诗人们的聚会场所时,却突然手足无措。我敢打赌,《不哭》里面提到的那些少年,当他们的梦想终于有可能达成之时,他们也会像申赋渔当年一样慌乱的,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当他们擦干泪水坚强地走过少年的坎坷之后,世界,会为他们打开大门的。

听说,《不哭》在出版之前,申赋渔已经决定捐献所有版税,朱赢椿也决定免费设计,出版社和发行商也表示将把此书的所有利润捐出。对于像《不哭》里面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们来说,这当然是杯水车薪,不过我想,如果我们在读了这本书之后,再遇到街边任何一个无助的孩子时(哪怕他们看上去就像乞丐、就像流民),眼神里面都稍稍多出那么一点温柔,对他们来说,就会是莫大的安慰吧。而我们也可以说,这本书没有白读,那些泪水,也没有白白流掉。

鲁敏:星空下的草地

——申赋渔与他的《不哭》

认识申赋渔,超过十年了,其间断断续续地交往,最终,还是文学,把我们从城市里,像孤儿一样聚拢到一起。申赋渔是一个有着挚情文学梦的人,他的幻梦,朦胧而浑圆,在远不可抵处,也在触手可及处,或许这就决定了《不哭》一书的气质。

《不哭》是申赋渔的第一本书。我知道大多数人可以从这书里看到记者视点、弱势群体、人文救助一类的关键词,这也正是这本书所引起关注的最大亮点。但很奇怪,可能是因为彼此谈得较多,也可能跟我的偏好有关,我看到的却是一种隐约而纯正的文学气息,在字与纸的背后,在故事与人物的背后……

且说《姐姐》一文。最初是在网上看到的,连着看了几遍,看完后便觉得有一种沮丧与惭愧,长久说不出话:这短短五千字,简直胜过我们当代的许多中篇甚至长篇。文里的“哥哥”、“父亲”、“母亲”、“姐姐”以及“弟弟”,虽则只有短短几节,却皆如同最基本的线条勾勒,其准确与深刻,其复杂与典型,正是乡土中国里最主要的角色啊!我曾经想了很多个故事与载体,想要说出在荒凉大地上无奈存活着的人们——无数的村子,无数的草屋檐下,无数的田地里与灶台边,都有着这样的父母与兄弟姐妹,他们有着相似的刀刻火灼的面孔,静脉曲张的下肢,干裂如树枝的手指,缺少变化的表情。贫困,暴戾,冷漠、软弱,这是他们各自如影随形的宿命,终身无法摆脱,并带有顽固的遗传性与传染性,在相互伤害的同时相互取暖、相互宽宥,勉强依靠着一辈辈轮回——这是申赋渔并未写出的言外之意,他明明像是只写了一篇纪实,可是我读到的却如同一篇经过精心取裁、提炼的小说。说实话,这打击了我,甚或让我对自己一直赖以为生的想象力产生了怀疑。但最终,我平静下来,我明白,这根本不是现实与虚构孰高孰下的问题,而是技巧与取舍的高超处理——申赋渔做得如此之好,以至超越了虚实的界限。

还要说到他的语言。就故事的质量与重量来说,《不哭》里无一不动人心魄,但令人称奇的是,饱沾了那样浓厚、苦涩的汁液,他却又尽力地控制住、打薄了、压干了,下笔来只是三言两语,其短促与节制,完全地疏离与不动声色,似淡实浓,看上去是疏可走马,读来却偏偏密不透风,令人透不过气。其实,就他的写作题材而言,最为顺理成章的写法,必是呼天抢地、铺陈不已的滥情与悲情,对啊,人们会说,这样的内容就该搭配这样的形式,可申赋渔偏不,是他天性中的执拗与反叛,还是对俗套的警醒的避让,他偏偏选取了这样一种干净、节省的语言。他就是不肯让你感动、不肯给你煽情,他只管带你往人性的边际处与深渊处去,你挣扎着抗拒着,但最终还是被拖了进去;他明明让你“不哭”——但据我所知,许多的读者,还是哭了。

包括他在文中常常喜欢用的一些闲笔,写一句窗外的雪,带两笔远处的风景,路上的陌生人,某个无意的手势或旁逸的眼神……他极有把握,也极富分寸,总在压抑的最深处,或喷发的最高潮处,突然用闲笔一带,带你走了,可是你的心,往往还在原地,为他方才留下的画面而疼痛不已——这种神奇的力量,正是许多小说家们梦寐以求但尚不能得的功力。

我知道申赋渔平日所读极杂,但口味挑剔,但往往又一往情深,一本《墓中回忆录》或一册《左传》,会反复流连不前,看得击节不止,直至近乎烂熟……若一定要追根溯源,也许是这些阅读无意中滋养了他的情怀与笔触,如果再往上看,我知道,在阅读前头,还有一个东西,成就了他的视角与文字之所以与众不同:文学梦。

有时候,我真觉得,文学之梦,真是世界上最宽大最暖和的怀抱,又像一个无垠的文学星空,在它的照耀下,我们所有的人,如同一株株花草树木,皆可以获得不同的寄托与承载。而申赋渔,我常常觉得他像是生命力最为旺盛的野草,曾经的土壤,并不肥沃,甚至颠沛流离过、居无定所过,但因为有了文学星空的照耀,他蓬勃而泼辣地生长了——《不哭》,正可以算是这野草地上开出的第一朵新鲜而天然的小花吧,我们可以一起等待并祝福,更多的果实与花儿,会出现,会闪耀,使星空下的大地,更为宽广与美好。

2009年——《逝者如渡渡》

本书讲述了数十种已经灭绝和濒临灭绝的动物的故事。

渡渡是一种不会飞的鸟,肥硕可爱,温顺笨拙。1861年,在毛里求斯被人类灭绝。渡渡鸟的灭绝,是工业文明对动物大规模灭绝的开始。渡渡鸟灭绝之后,“逝者如渡渡”成了西方一个流传广泛的谚语,人们用它来比喻,失去的将不再回来。事实上,自渡渡鸟之后,已经有成千上万的物种被人类灭绝。而每一个物种的灭绝,都是人类走向孤独的脚步。

全书描述了许多奇异的动物渐渐远离我们而去的过程。“记录它们,是在寻找它们,并让它们永远地留在我们心中。寻找,是希望悲剧不再重演,是找回心中对自然的爱,是对未来满怀希望。”

该书由著名书籍设计师朱赢椿进行装帧设计,他独特地创造了立体式封面。这样的设计,赋予了这本书伤感与沉痛、求索与悲悯。

书中每篇文章,都配有精美插图。翻开书,一个个“它”定定地向读者看过来,安宁的,纯净的,孤独的,骄傲的,期许的,落寞的,都带着一抹忧伤。渡渡鸟也许正记挂着那颗从嘴里滑落的树果,枣红马也许正默望着坟茔中的爱侣,而那只叫句句的老虎也许正等着从前朝夕相处的驯兽员将它放出囚笼……

“每一个物种的人为灭绝,都是一面镜子。照见的,不只是人类对自然界霸道的侵占,还有强势民族对弱势民族的残酷奴役。每一个物种与民族的消失,影响都如水波,扩散到生物链的其他环节。人们当时意识不到,疼痛却绵延至今,并将波及未来。”这本书的努力,是为了一个渺茫得几乎无法达到的心愿——希望有一天,可以还天空以天空,还自然以自然,还生灵以生灵。

《逝者如渡渡》的艺术特色和社会反响

《逝者如渡渡》是一本充满人文关怀的科普作品,是一本关注自然,关注生态的知识读物。渡渡鸟、阿拉斯加鸬鹚、纽芬兰白狼、巴基斯坦沙猫、亚洲猎豹、中国犀牛、塔斯马尼亚袋狼、新西兰椋鸟……一长串沉重的名字背后,是一个个鲜为人知的动物故事。然而这本书却不是介绍这些动物的体形、外貌、毛色、习性、食谱、巢穴,所有人们通常用来介绍动物的技术参数和生命要素,在这本书里都不重要,有的只是一条条线索,聚拢向一个悲伤的结局。书本从人类文明的角度谈生命、环保、动物保护、人与自然的关系,文笔优美,篇篇堪称美文。图书在出版之后,全国数十家媒体进行了推荐与介绍,社会反响很是强烈。现摘录几段如下:

“申赋渔的一本书,只是为了让所有读到这本书的人能够偶尔回首一望,不论是整个人类还是普通一人,对于天地万物,都还是要留下一点点悲悯与敬畏才好。否则的话,逝者如渡渡,我们能留下的只有愧悔与遗憾。”

—— 《广州日报》

“自打渡渡鸟这个有点神奇的物种灭绝,‘逝者如渡渡’这句老话也就有了那么一层挥之不去的悲悯之意。专栏作家申赋渔以此为题,笔下的文字不只是浓浓的悲悯,更让人掩卷之余,忍不住低首沉思。”

—— 《新京报》

“一拿到这本书就惊叹于它的美丽与哀愁,《逝者如渡渡》,为地球上曾经的生灵书写。每一个物种的人为灭绝,都是一面镜子,照见的,不只是人类对自然界霸道的侵占,还有强势民族对弱势民族的残酷奴役。”

—— 《杭州日报》

“在写作手法上,作者采用多乐器的‘合奏’模式,驾驭着手中之笔,同时游走在两条或者更多的线索中,不但讲述着动物灭绝的故事,还讲述着同时期悄悄发生的另一个与之有关的故事,两个故事互为观照,形成合奏,产生更加惊心动魄的力量。”

—— 《出版参考》

书中的内容先后在《南京日报》、《杭州日报》、《福州日报》、《深圳特区报》、《中国档案报》、《都市文化报》等报上开设专栏。书中文章先后被《读者》、《青年文摘》、《人民文摘》、《海外文摘》、《萌芽》、《少年文艺》、《杂文选刊》、《意林》、《教师博览》、《第二课堂》、《青年博览》、《雨花》等数十家报刊杂志刊登转载,打动了全国无数读者的心。

书中的某些文章先后获得了中国新闻奖三等奖、中国报纸副刊优秀作品金奖、江苏省报纸副刊好作品一等奖等。

为了使该书具有强烈的冲击力,出版社约请著名装帧设计师、两次获“世界最美的书”、五次获得“中国最美的图书”奖的朱赢椿为本书做装帧设计。

正是通过这种作者、画家、装帧三位一体的组合,《逝者如渡渡》在内容与形式上达到了和谐的统一,从而使该书具有了巨大的感染力。

获奖证书

1. 《逝者如渡渡》入选 2010 年新闻出版总署向全国青少年推荐百种优秀图书

2. 《逝者如渡渡》获 2009 年冰心儿童图书奖

3. 书中文章获中国新闻奖副刊作品金奖

4. 逝者如渡渡》获第七届金陵文学奖

书评:

“逝者如渡渡”:请敬畏生命

时间: 2009-02-21 来源: 广州日报

关于《逝者如渡渡》,申赋渔在博客上说,“书,竟因设计,会变得如此伤感与深广”。这也是我看到这本书时的第一印象。以至于一位搞生物学的朋友批评申赋渔这本书有点老生常谈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可这本书的视觉冲击太强烈了呀!”

先不说设计,说说申赋渔的书本身吧。这当然不是一本老生常谈的书,虽然“逝者如渡渡”好像确实是西方的一句老话,一句不仅仅陈述了渡渡鸟这一物种的灭绝,更包含了人们的悔恨与怅惘之心的老话。申赋渔这本写那些已经灭绝生命的书,用这样一句老话作为标题,当然是因为他作为人类的一员,对于已经过去的历史、对于正在发生的现实,对于人类对动物、对自然所做下的一切,同样感到怅惘,甚至惭愧。

在书的后记里,申赋渔回忆这本书的缘起,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出于儿童的天性,她想要和小鸟玩儿,却不知道因此造成了对生命的伤害。虽然小女孩最终明白了自由对小鸟的意义,但是很显然,在自身的欲望面前,没有多少人会站在小鸟的立场上想问题。申赋渔在书里记录下的那么多灭绝动物,便正是人类欲望的牺牲品。

北京有个麋鹿苑,是放养国宝级动物麋鹿的地方。麋鹿苑里面,有一个和申赋渔这本书意思差不多的所在——灭绝动物们的碑林。几百座墓碑叠在一起,差不多所有的游客,走到那片碑林时都会觉得心头沉重不已。不过大部分人走出麋鹿苑的时候,大概也就把这沉重放下了吧。申赋渔不然,因为女儿的一句追问,他近乎执拗地又为这些生灵们做了一部由文字组成的碑林,这一次,打开书之后,我们却是不那么容易放得下了。因为申赋渔那挽歌般的文字,因为朱赢椿那令人震惊的装帧设计。回到申赋渔在博客里提到这本书的设计时,那种惊叹式的感慨吧。之前他那本《不哭》,就因为朱赢椿的设计,让读者在打开书之前已经隐隐有了点要流泪的冲动,而这次,那些已然破碎的美丽生灵,则让我们欲哭无泪。

逝者已矣,申赋渔的一本书,当然招不回来什么。他的写作,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提醒,只是为了让所有读到这本书的人能够偶尔回首一望,不论是人类还是普通一人,对于天地万物,都还是要留下一点点悲悯与敬畏才好。否则的话,“逝者如渡渡”,我们能留下的只有愧悔与遗憾。

“渡渡鸟”启示录

周远政/ 文

父亲童年时代的一些乐趣,我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感受到了。那时故乡的河流里游曳着野生的鱼儿。提个叉去河边,每次都是收获满满。至今他还清晰地记得那些鱼儿的俗名儿,模样,端上饭桌后各不相同的口味:白条子、桃花斑、烧火老头儿、土鲢鱼、红尾鲤、沙翁子…… 那时,山野间鸟儿也极多,野鸭、松鸡、翠鸟、黄莺、白颈老鹰鸦、黑老鸦、相思鸟、喜雀、点水雀、胡豆雀、鹰、隼……山鹧子、斑鸠常把天遮个密不透风。没有了,慢慢地就没有了,不过几十年光景……父亲的口气里听得出丝丝憾意,神情却透出重温儿时光阴那份难掩的孩童般的快乐。

不知道这些消逝在故乡河流却留存于父亲记忆的生灵物类到底有没有灭绝,但是,行旅经历也的确让我见证了现在的山与水,确是越来越寂寞、单调,甚而有些枯涩了。父亲的童年不过五十多年前,如果说我尚可以凭他的追忆遥羡一番,那父亲的父亲,父亲父亲的童年,再遥远到人类的童年时自然里的生灵样态,又是怎样的繁复与蓬勃,我只能凭空想象了。

《逝者如渡渡》,给了我一份想象的依据。申赋渔在这本书中,讲述了十八种生物的灭绝史。讲的是生物的故事,说的却又好象是人类的历史。在人类冲破各种疆域的阻隔,发现和征服未知土地时,却似乎从来没有能够征服自身的欲望和恐惧。不计其数的物种,就在人类的欲望和恐惧中走向了灭亡。比如渡渡鸟,这是300多年前生活在毛里求斯的一种鸟,它肥硕可爱,温顺笨拙,不会飞,也跑不快。1681年,最后一只渡渡鸟灭绝在人类的枪口下。后来,“逝者如渡渡”成为了西方流行的一句谚语,用来叹惋消逝的事物。

渡渡鸟的灭绝,在于人类发现了它的肉质鲜美。阿拉斯加鸬鹚的灭绝,还在于它美丽的羽毛。新西兰椋鸟的灭绝,在于来访的英国国王爱德华将当地人贡俸的椋鸟羽毛插在帽子上,引领了风靡欧洲的时尚。而旅鸽被人类肆无忌惮地捕杀,不仅用来食用,还用来喂猪,甚至仅仅是为了取乐。生物的多样性败给了人类欲望的多样性,人类的欲望早已经超越了其他生物求取生存的低等目标,而无限地膨胀开来。如果说宗教的出现,多少和人类的智者意识到欲望的危险相关,那显然宗教的约束力远远比不上人类欲望膨胀的破坏力。

人类在征服中满足欲望,也依赖野蛮的征服,消除内心的恐惧。飞翔在墨西哥瓜达卢佩岛上空的大鹰遭到了牧羊人的仇视,1900年,瓜达卢佩大鹰灭绝。马达加斯加岛上的指猴因为相貌丑陋,被视为“可怕的幽灵”,遭到了灭绝。日本政府宣布无家可归的倭狼为“偷羊者”,下令捕杀。当这些生物彻底消逝后,人类才幡然悔悟,却追悔莫及。

很多生物,在人类入侵之前,它们是没有天敌的,比如渡渡鸟、隆鸟、象龟。这些生物在当时族群庞大,而且很多进攻性的身体机能由于没有天敌已经退化。它们的笨拙憨厚,映衬出野心勃勃欲望旺盛的年轻人类的野蛮残酷。而亚洲猎豹、巴基斯坦沙猫这些优美高贵的生物的灭绝,则是由于它们在人类豢养之后,便丧失了自身的繁殖机能。生物的“不合作”也早早地提醒了人类,自然界会以自身脆弱而富于悲剧性的方式,挑战人类的占有欲望,维护自己的尊严。

人类在与大自然相处的漫长而短暂的历史中,有太多太多“渡渡鸟”的故事发生过,发生着。人类审视这部历史的过程,其实也就是审视自身的过程。这本书像是一双略显沉重的翅膀,带着我们穿越过人类历史一些阴暗而血腥的角落。它更像是一面镜子,警醒、提醒,也告诫着我们,如果不想再失去,就应该珍爱。

这可以算是一本写给孩子的科普读物。但是,它的严肃立场和思考高度,决定了它的深度,值得每一个成年人一读。申赋渔延续了他上一本纪实文学《不哭》的写作风格,将小说的叙事性和散文的形象性抒情性很好地糅合在一起,读来晓畅生动,浅切而不乏深意。而他的初衷,只是“还天空以天空,还自然以自然,还生灵以生灵”。

在书装设计上,书衣坊主人朱赢椿先生延续了他在《不哭》一书中对于内容的关注与思考,让本书呈现出发人深省的凝重质感。历史、时光、陈旧的血迹仿佛都被凝固在了泛黄的书页中。而魏永恒先生专为本书创作的插画在质朴、粗狂中透露出一丝天真和忧愁。两位设计者都通过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那些已经消逝的生灵的致意,对于大自然的致意。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本值得阅读和尊重的生物启示录。

《逝者如渡渡》书中文章在国内报刊转载情况部分目录

(来自龙源网·国家图书馆电子期刊阅览室)

1. 毛里求斯最后一只渡渡鸟 出自: 《第二课堂(高中版) 》 2007年12期

2. 1681,毛里求斯最后一只渡渡鸟 出自: 《守望 》 2007年10期

3. 1681,毛里求斯最后一只渡渡鸟 出自: 《视野 》 2007年15期

4. 旅鸽 出自: 《意林 》 2007年9期

5. 1681年的一声枪响(外一篇) 出自: 《中外文摘 》 2007年22期

6. 亚洲猎豹:不自由,毋宁死 出自: 《中外文摘 》 2008年4期

7. 亚洲猎豹:不自由,毋宁死 出自: 《时文博览 》 2008年6期

8. 1681,复元最后一只渡渡鸟 出自: 《文苑 》 2008年6期

9. 隆鸟 出自: 《意林·少年版 》 2008年11期

10. 纽芬兰的白狼 出自: 《课外阅读 》 2009年5期

11. 纽芬兰白狼 出自: 《视野 》 2009年3期

12. 象龟 出自: 《当代文萃 》 2007年11期

13. 1681,毛里求斯最后一只渡渡鸟 出自: 《今日文摘 》 2007年22期

14. 谁是“告密者” 出自: 《青年博览 》 2007年20期

15. 再见,椋鸟 出自: 《青年博览 》 2007年22期

16. 奥勒什蒂鱼 出自: 《青年文摘(红版) 》 2007年10期

17. 新西兰椋鸟 出自: 《时文博览 》 2007年10期

18. 阿拉斯加鸬鹚 出自: 《意林 》 2007年10期

19. 隆鸟 出自: 《意林 》 2007年11期

20. 袋狼 出自: 《意林 》 2007年13期

21. 美洲海豹 出自: 《意林 》 2008年1期

22. 最后的蝴蝶 出自: 《自然之友通讯 》 2006年1期

23. 袋狼 出自: 《作文与考试·高中版 》 2007年16期

24. 蜗牛飞鱼 出自: 《杂文选刊·上旬刊 》 2007年24期

25. 象龟 出自: 《意林 》 2007年20期

26. 美洲海豹 出自: 《时文博览 》 2008年3期

27. 新西兰惊鸟 出自: 《小品文选刊 》 2008年6期

28. 悲伤的“告密者” 出自: 《人民文摘 》 2008年5期

29. 瓜达卢佩大鹰(外一篇) 出自: 《少年文艺 》 2008年5期

30. 新西兰惊鸟 出自: 《文苑 》 2008年7期

31. 悲伤的“告密者” 出自: 《视野 》 2008年17期

32. 纽芬兰白狼 出自: 《作文与考试·高中版 》 2009年6期

33. 哥伦布给美洲海豹带去了什么 出自: 《视野 》 2009年9期

34. 阿拉斯加鸬鹚 出自: 《课外阅读 》 2010年5期

35. 江湖有它的传说 出自: 《青年博览 》 2008年3期

36. 袋狼 出自: 《北方人 》 2008年2期

37. 蜗牛飞鱼 出自: 《青年文摘(红版) 》 2008年2期

38. 蜗牛飞鱼 出自: 《青年博览 》 2008年1期

39. 指猴 出自: 《意林 》 2007年15期

40. 袋狼 出自: 《读书文摘(青年版) 》 2007年9期

41. 它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它的传说 出自: 《时文博览 》 2008年16期

42. 最后的蝴蝶 出自: 《自然之友通讯 》 2006年1期

43. 回到荒原 出自: 《自然之友通讯 》 2007年4期

44. 隆鸟 出自:《读者》 2008年第23期

45. 纽芬兰白狼 出自:《读者》2007年第16期

46. 最后一只旅鸽 出自:《读者》2008年第17期

47. 死于美丽 出自:《读者》2010年第3期

48. 美州海豹 出自: 《读者》2008年第12期

2010 年——《光阴》

这是一本关于中国人的二十四节气的书。

这是一本关于美好的记忆、诗意的生活和理想未来的书。

每一个节气,都有着生动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包含着中国人所独有的宇宙观。

在这些浪漫而古老的传说之中,隐藏的是人与自然的息息相通、中国式的生活艺术、中国哲学的独特意蕴。

每一个节气,都是人们试图与天地沟通的一个庄严的仪式。春夏秋冬四季神灵的身影可以上溯到《山海经》或者最古老的史书《尚书》。

每一个节气,都是人们诗意生活的生动画卷。

从《诗经》《楚辞》到《唐诗》《宋词》,处处可以看到节气的身影。

她将带领我们在无法回溯的光阴中,梦回永远逝去的田园牧歌。并让我们的内心变得宁静。

《光阴》告诉我们的是,中国人与自然是怎样地和谐相处, “ 天人合一 ” 的哲学思想,其实就是简单平常的生活。这对于环境恶化的今天,将有所启发。

《光阴》这本书,揭示了中国古代文明与今天所倡导的绿色和平思想之间的某种天然联系。

她不只是一本关于文化与哲学的书,她还是一本有关生态的书。

生态,是我们人与人,人与天地,恰到好处的一种相处哲学。

申赋渔作品研讨会在宁举行

人文视野宽阔,内在积淀深厚

《不哭》、《逝者如渡渡》、《光阴》,南京日报记者、专栏作家申赋渔从2008年起,连续3年推出3部作品,深受读者欢迎。2010年11月22日下午,由南京市文联、南京日报社联合举办的“光阴文会”——申赋渔作品研讨会在宁举行。俞律、赵本夫、宋玉麟、黄蓓佳、叶兆言、储福金、鲁敏、孙少斌、陈应岐等作家、艺术家汇聚一堂,共同品评申赋渔作品。

《不哭》以18个孩子的命运,反思转型期的社会关于教育、生命与生存的诸多问题;《逝者如渡渡》则从地球物种的灭绝,折射人与人、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的关系,这本书获得了“冰心儿童图书奖”;今年刚推出的《光阴——中国人的节气》,通过对中国农耕时代生活的描摹,表达对纯真、朴素、和谐生活的礼赞。

与会作家、艺术家们认为,这3部作品体现了作者对社会、对自然,乃至对人类发展逐渐深化的思考,渗透出沉郁的人文关怀。这种努力本身有一种令人感动的文化意义。作为青年作家,试图通过作品承载厚重的责任,难能可贵。与会者也认为,申赋渔的作品语言凝练、隽永,诗意盎然,呈现出将古典文学传统与现代经典白话文相结合的努力,在读者中颇具影响力。

在研讨会上,南京日报社总编辑卜宇对申赋渔所从事的文学创作给予高度赞赏,并认为有这样一位员工,也是南京日报的骄傲。他表示,今后,报社将为申赋渔从事创作工作继续给予支持,并为其创造良好的创作条件。他还说,事业的发展需要人才,南京日报社将在培养人才方面加大力度,使更多的记者编辑成为名人名家。

市文联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张玉宝表示,申赋渔也是市文联签约作家,南京这块土壤为培养人才创造了格外宽松的环境,今后,文联将在人才推介、培养方面下更多功夫。

【名家点评】

俞律(著名诗人):3本书可以用两个字概括——奇书。不仅内容贴近当下,也是语言艺术和视觉艺术完美结合。《光阴》这本书,体现了作者深厚的文化功底。这不是对中国传统节气的一般性介绍,而是展示出了包含于其中的哲学、美学意味。

赵本夫(江苏省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很多书看过就可以扔掉,但申赋渔的这几本书都是可以收藏的。他不仅显示了扎实的功底和写作天赋,更显示了内心的干净善良——这样的作家才能写出好东西。他的《不哭》,体现了对弱势群体的关怀,《逝者如渡渡》体现出对生态的关注,《光阴》,体现出对诗意生活的向往,这些,都表明,他是一个纯净的有理想的作家。

黄蓓佳(江苏省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现在都在说纸质书没落了,看看申赋渔的作品,就知道纸质书能做成电子书无法替代的艺术品。申赋渔的文字煽情但不滥情,很有节制,恰到好处,值得细细品味。他的文字有一种音乐感,读起来很美。这种美,正好契合了他书的内容,让人特别感动。

叶兆言(江苏省作协副主席、市作协主席、著名作家):申赋渔的作品很好,他的路还很长,我特别看好。希望他胆子再大一点、心再野一点。

储福金(江苏省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申赋渔3年出3本书,都是真正的好的作品,能让人感觉到“痛”,作家都应该关注这种痛。他有一种很宽的视野,内在积淀很多。作品充满了文化的丰富性,有着唐诗宋词楚辞文采飞扬。装帧也是不同一般的。

鲁敏(江苏省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我和申赋渔的经历比较相似,都是从业余写作的姿态来接触文学。从我们身上能看出一个人的成长和城市的关系。南京这座城市特别适合作家缓慢自在地成长,又有许多前辈的关照。《逝者如渡渡》、《光阴》等作品尤其显示出他的人文视野非常开阔。

参会人员:

南京日报总编卜宇、副总编 赵德群 、导演 陈应岐、作家 申赋渔、作家 鲁敏、南京市文联副主席 孙尔台、文联副主席 李海荣、文联主席 张煜宝、诗人 俞律、作家 赵本夫、画家宋玉麟、作家 黄蓓佳、篆刻家 孙少斌、作家 储福金、作家 叶兆言。

书评两篇:

汪政:节气的故事

年前刚读到郭文斌的《农历》,今天又看到了申赋渔的《光阴》,一是长篇小说,一是专题散文,写的都是中国的农历,二十四节气。我不认为这是偶然的巧合,只要稍稍浏览一下,现在写作界对农历关注的人还真不少。在一个城市化进程不断加速,农耕文明已然远去,乡村的生活与生产方式早已发生根本性变化的时代,人们为什么要频频回首过去,回望乡村,到那遥远的过去打捞记忆呢?

申赋渔用两年的时间写出了这二十四篇散文,从立春到大寒。他用朴素、诗意而灵动的文字记录了中国乡村,主要是长江中下游流域农村一年的生活,自然的变化,农事的过程,民俗的故事和人们的日常生活。作者为此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与田野调查,对涉及二十四节气的有关资料作了梳理,而那些已成碎片的节气的传说也被聚拢拼凑,使我们对这一决定了中国人漫长生活秩序的古代历法有了更细致的认识,对历法背后的文化有了更深的理解。这些认识与理解是建立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的,它包含了对自然的尊重,对不可知的力量、土地、粮食的迷恋与敬畏上的,而在此基础上对人间生活的设计无疑积累了我们祖先由自然到社会、到人文直到心理的所有经验。当然,作为一本专题性的文化散文,它虽然涉及到传统文化的许多方面,但总体来说,申赋渔是在感性的、诗意的层面来安排叙述的。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作者对不同季节风景的描绘,细说的是农作物的生长、农事的细节和乡村日常生活的细碎光景。特别是那些镶嵌在连绵不断的二十四节气中的习俗,令人目不暇接。在作者的笔下,这些风俗节日神秘、繁复,具有相当强的仪式感。也许,正因为它们不可或缺和错位的程序,使得乡村不断接受神灵与祖先的训诫,接受那种准宗教氛围的洗礼而传承着淳朴乡风的理想吧?毫无疑问,申赋渔笔下的二十四节气在现实生活中早已被淡化,连同他描写的许多植物都已经难觅踪影,更不用说那些五花八门的民间节令了。现在,有谁知道那个叫句芒的春神?在哪些节气要去祭田神?有哪个家长还在雨水这一天为自己的孩子选择“义父”?谷雨为什么要去祭拜仓颉?“白露节”该怎么过?女孩子们还会在立夏这一天系上五色的“立夏绳”吗?小暑是要吃苦菜的——但苦菜是什么菜呢?大暑则要吃仙草——仙草人间有吗……如此的疑问与无解意味着历史的终结、文化的终结和生活方式本质上的转变。

按理说,面对历史的消失,作者应该带给人们许多惆怅的。确实,将二十四节气写成一组传统田园诗的挽歌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但《光阴》是温暖而愉快的。申赋渔回避了时间,也就消除了与过去、与历史的隔膜。他一边复活了经典的撰述,将早已发黄了的典籍里的记载还原成为生动的场景,一边去掉了回忆常用的过去时态,将已经消逝的生活拉到人们的面前。进入《光阴》,读者就会进入另一种现场。这里,山清水秀,田舍错落,炊烟袅袅,鸡犬相闻。溪边是青梅竹马的孩童,田头是扶犁鞭牛的农人。每到祭日,宗庙里香雾缭绕,而逢大节,或载歌载舞,或烹牛宰羊,四季分明,天地祥和……我十分感谢一个写作的良苦用心,他愿意带给读者一个温馨、喜庆和清和的生活。既然那一切不可复得,那么还要反复申明,还要那么多无边的叹息做什么?不如思之如斯在。

我还要对这本“书”说几句。其实,触动我并使我产生写作这篇书评的念头的正是这本书给我的第一眼印象,那种让我爱不释手的美与惊奇。这是申赋渔的第三本书,他的每一本书都做得很有特色,他的文字只是他书的一部分,他总是以他的文字与其他要素配合起来进行整体设计。《光阴》将二十四节气分成春夏秋冬,第一个季节是一种印刷色,春红,夏绿,秋黄,冬紫。作者请农民画家按文字的内容为每个节气创作了一幅农民画,大红大绿,原汁原味,乡土气息扑面而来。在每个节气的文字前面,作者特地给读者留出一页,请读者写出他们的节气。而到了书的最后,作者又辟出二十四格,请读者在每个节气到来时采摘一片他喜欢的花草树叶粘贴在里面。经过这样的互动,一年之前,这还是申赋渔一个人的书,而一年之后,就成了一本由植物、文字与图画组成的属于读者与作者合作而成的作品了。

一年,一本书,伴着植物的芳香走过二十四个节气,这就是《光阴》。

左中甫:《光阴》里的“乡愁”

捧读申赋渔先生的新著《光阴》,很自然地想起那首《弯弯的月亮》。

作为1980年代末面世的歌曲,《弯弯的月亮》唱出了浓重的时代痕迹,比如“我的心充满惆怅,不为那弯弯的月亮,只为那今天的村庄,还唱着过去的歌谣……”面对故乡如此优美的月夜,歌者竟生出风物依旧的惆怅,甚而还有“弯弯的忧伤穿透了我的胸膛”式的夸张。这样的惆怅和忧伤,今天哼来实在教人艳羡。

《光阴》一书大异其趣。

在《光阴》中,作者以二十四节气为因由,用小品文的体裁、散文诗的意境和电视解说词的裁剪方式,饶有兴味地向我们描摹了他心目中的传统农耕生活。在这种生活情境中,古代的人们如何依照大自然的节律安排生产、布置生活,童年的作者如何在醇厚的乡村社会中熏染、成长,古与今、人与我,已经完全抹去了时空的界限与阻隔,融合为一体。在这里,我们读出的是一种缅怀和追念,对传统农耕文明的缅怀,对记忆中往昔乡村生活的追念。

这是一种双重的“乡愁”,虽然很淡、很薄。

何谓乡愁?心理学上的解释是,“身处异乡而思念家乡的痛苦”和“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恐惧”。作者在该书末尾的表白,清晰地契合了这一点,“它们(农民画)身上所体现的农耕社会的诗意与美,它们当中所包含的我们民族文化的记忆,是不应当消失的。它们必将能滋润我们被钢筋水泥包围着的、日渐苍白而干涸的心。”作者(当然不止于他个人,事实上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群体)的乡愁,既有在异乡、在都市的水泥森林中对故乡和童年的追怀,也有对传统农耕文明及其生活方式日渐消亡、无法回归的怅然。

我们看到,在《光阴》里,“今天的村庄”与“过去的歌谣”之间,已不再像《弯弯的月亮》咬合得那样致密。作者的所思、所忧,作者对传统、对童年的礼赞,以及对农耕文明和生活方式的倡导,经过二十四节气的光影推移、充分铺垫,已经呼之欲出——令人惊讶的是,他对自己的思绪和笔触始终保持节制,正文全篇都没有点明这一点。相反,他意趣盎然地追忆,兴致勃勃地拼贴,似乎看不出有什么愁绪。这种笔法,神似诗人杜甫对开元盛世的追忆,回忆时越是开心,结束回忆时却越是感慨。

似乎可以说,《弯弯的月亮》和《光阴》所写、所感,都关乎“变迁”,切于“发展”,尤其是中国乡村社会的发展和变迁。《弯弯的月亮》歌中所唱,是对“发展”的渴望;《光阴》书中所写,是对“发展”的警惧。短短20多年光景,中国乡村社会的发展面貌和由此产生的文化评价已如此深巨,这是我们这代人能够感知却未必都会去深究的。而这恰是《光阴》一书的价值所在:在时代巨变的洪流中,我们该怎样面对村庄的消失,面对传统农耕文化和生活方式的消失?

近一百多年来,在全世界范围内,“城市化”和“工业化”都长久地、自然地挟带着话语霸权,显示出对“村庄文化”和“农耕文明”摧枯拉朽般的绝对优势。而在当下中国,城市化和工业化更是如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冲刷、侵蚀着“乡土中国”的边界。权威数据显示,截至2009年,中国的城市化率已经达到46.6%,且以每年一个百分点左右的速度增长。而就在近期,一场强行让农民“上楼”的村庄归并、土地整理运动,又在全国二十多个省市如火如荼地进行,以至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陈锡文忧心忡忡地指出,和平时期大规模的村庄撤并运动“古今中外,史无前例”,“如不有效遏制,恐怕要出大事。”

即便是在城市和工业两股“化”风未及的农村地区,机械化的生产方式也在彻底改变着传统手工劳动的形态,而数以亿计的农村青壮年更是迫于生存压力成为“迁徙的工人”(农民工),农村的族群形态及其独特的生活方式也正日益空心化。延续数千年的农耕文明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正在变成消失中的影像记忆。即便温润、阳光、醇厚如《光阴》所描绘的那种旧日中国人的生活情趣,似乎也将注定随着时光的流转、时代的变迁而化为记忆、变成故事,唯有太阳的光影和脚步依旧,二十四节气的周而复始如老钟般精确而单调。

可是,脱去了传统生活方式的附依,二十四节气还有什么意义?今天和未来我们所见、所闻、所说的春分、立夏、寒露、大雪这样的语汇,是否会沦为仅具气象学或记时刻度上的意义?如果真是那样,《光阴》里的乡愁,所指向的就不单是一种浅浅的惆怅,简直是一种文化传承意义上的忧伤甚至是悲哀了。因为,二十四节气与传统的农耕生活、农耕文化如影相随,没有后者的附着,它终将被风化、被蚀刻,成为后人翻阅和凭吊的文化标本,甚至弃如敝屣,这将是一种多么令人惋惜的走向和结局!

近一百多年来,在工业革命的洪流中一路疾行,世界各地的人们已先后并且还会不断检讨因为机械过度发达而异化了的人类生活,拒斥越来越紧张、无趣、浅薄并且缺乏人文关怀的“伪现代化”,发自内心深处呼唤生态文明、社会和谐、人心纯净,在不断反刍中勉力寻找新的处所安顿身心。在某些后工业化国家和地区,或许他们已经完成了这种精神生活和文化秩序的重建,但对当下中国,我们不得不承认,工业化和城镇化方兴未艾,农耕的文化和生活正步步退缩,我们的乡愁正随着日影移动而拉长,而摊薄。

《光阴》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没有大声呼喊,只是温敦地、醇厚地同时也很阳光地向我们展示,曾经的人们如何与天地相处、怎样彼此关照,他平心静气地牵引我们去回忆、去敬畏、去思考、去寻找。《光阴》里的乡愁,最终将通往彼岸的乌托邦,还是此岸的桃花源?我相信,答案肯定不只在《光阴》里,还在光阴外。

2011 年——《村庄》

《村庄》是一本真实的村庄人物志。时间从1911年开始,一直写到2010年。正好100年。一章写一家,仿照史记的做法,只不过是为普通人立传。在100年里,这几十个我所选择的记录对象身上,可以看到历史打下的非常清晰的烙印。一部村庄史,折射的是中国百年史。

对于《村庄》一书材料的收集,已经8年了。8年里,我每年都会回老家七八次,白天和村里的乡亲攀谈,晚上整理笔记。由于父亲是村里修家谱的组织者之一,所以,我能够对村里人与人之间的脉络理得十分的清楚。每个人都有固定的坐标,他的父亲、母亲是谁,爷爷、奶奶是谁、爷爷的爷爷是谁,清清楚楚。村庄里的时光是缓慢的,甚至像静止了一般。一个家庭,100年里,留给后代传说的事并不多。但总有一些留了下来。而这些留下来的,口口相传的人和事,却无一不震撼人心。几十户家庭的记忆,构成了一部百年历史长卷。每次采访回家,心情都难以平静。这些故事不是只停留在已往的岁月中,变得静止,变得跟我们现在没有关系了的,而是活动着的。到现在,仍然在继续,而且,以我不知道的方向在往前延伸。谁也不知道,在明天,我所记录的这些家庭又会发生什么,甚至会成为历史链条里重要的一环。所以,这是活动的、流动的、没有结尾的一本书。写的是历史,却是在指向未来。

我一直在写,一直在推翻,没有找到最恰当的方式来表达这些每天在我大脑里盘旋的村庄里的人们。我需要一个最佳的角度,我需要一种恰到好处的语感,需要一种节奏,需要把这个村庄,放到一个空旷无边的历史大背景中去。我必须像一个工程师一般,一砖一瓦地砌成一个庞大的真实可感的世界。那个世界曾经如此真实的存在,只不过在时光中流逝了,我要重新用文字恢复它,固定住它,让人们好进去,从容地从他们的生活中走过。

我一直做不了这件事。在这个磨练的过程中,我一次次回到村庄,去倾听,去感受,甚至去生活,到田间地头徘徊或者在村头的银杏树下发呆。这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可是却又如此陌生。你身处其中,却感受不到它的律动。它的律动太慢了。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它要比慢镜头还要慢100倍。只有放到百年历史这样的背景中,把时光用力挤压了,才会看到村庄的真相。

真相是令人震惊的。这里的许多人只有在他们走完一生之后,你才会理清一点眉目。然而,他们用他们一生来走过的,来证明的,来实践的东西,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是宝贵的。这里的每个人,用一生,讲了一个故事,甚至一个家庭,几代人,讲了一个故事。无疑,这个故事,是值得认真对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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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Master]伴坛终老

发表于 2015-9-4 17:38:4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好多手艺失传了。比如我们小时候看到的机匠、修锅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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