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灰太狼 于 2015-3-24 17:43 编辑
家里院子原来是有一颗香樟树的,已经有碗口那么粗,八年前往院子里运肥土时混了一粒种子而已。事出偶然,树紧靠院墙长着,所以位置蹩脚。但家人都觉得总归是缘分,见它根不正、苗不红,心生怜悯,也就没铲掉。 可惜的是,它没有自生自灭。 它十分强势地生长,逐渐用咖啡色的坚硬外皮武装树干,展现侵略的姿态。对于那些被精心呵护的好花好草,它枝头每一片树叶都是锋利的刀片——毕竟,这是一场阳光的战争。我喜欢这种感觉,那种自然赋予的占有欲,剥夺弱者的生存权而让自己枝繁叶茂。像是一场戏剧,诉说着植物的野性。 但它的精彩最终在今年年初止步。 我至今都很不解家里为什么要把树锯掉,只觉得哪怕将其移走也不应该让那些冰冷的铁片一点点嵌入它的树干,然后发出抽心般的摩擦声,还有木屑飞舞——这种干预不是更改剧本,而是直接强行落幕。就好像在看电影时,主人公演到煽情一幕有人突然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原本我可以静静地欣赏,甚至去感慨,去敬畏,去思忖,去顿悟;现在只能对着空空的剧场毫无意义地皱眉,或者是从陶醉入戏中被一个喷嚏惊醒的不过瘾。 树被锯掉最多只会成为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我听到的是遗憾的旋律,家里人大约是听到了轻松愉悦的调调——他们再也不用担心物业以影响美观之名来找麻烦;也不用担心墙角会被树根挤塌等等。他们暂时没有精力将树根挖出来,只是随便地挖出一个洞,把一小部分树根暴露在外。不过,他们在树原先霸占的领土上撒了春天的种子,期待来年开出光怪陆离的花。 这真是一种讽刺,如果根还活着的话。 我看着根很久,根须上面板结着干涸的土壤,有风吹过就晃两下,但仍死死地抓着泥土。这是强者的方式,也是强者最后的姿态——表达对生命的不甘。于是我突然就想到宋庆龄宅前那两棵香樟树是多么幸运,毕竟它们的主人是一个生长在牧师家庭的文女子,对树这样强势的植物能表现出最起码的尊敬。 “你干什么?” 我捧起一掊土,没有回应他们的疑惑,只是自顾自地把根用土盖上。 我经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事。这次,请允许我对一个强者,表达崇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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