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威夷登机时还艳阳高照,飞机降落浦东机场已是万家灯火。司机小周早早等候在机场,让我安心。由于时差作祟,上车不久,我便迷迷糊糊睡着。“老总,已进黄桥啦。”亲切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呼唤,“前面就到花园桥了。”“哦,哦。”我连忙睁开睡眼,定神朝窗外望去,仿佛梦里水乡朦朦胧胧。
我按下车窗玻璃,揉揉眼,让小周开慢点。“怎么就出去了十几天,花园桥变化这么大?”“老总,分黄河石驳改造已几个月,听说近期快要竣工。前天晚上,沿河的庭院灯、泛光灯全亮了,老百姓都在夸政府好哇!” “原来如此。怪不得连我这个老花园桥也认不得昨天的老龙河了啊!”
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不知是亢奋还是时差,满脑子花园桥的那些人、那些事,还有桥下的那条河。身躺在床上,思绪却跟随一支摇桨,一条清澈的水路,去寻觅那昨天的花园桥和那个桥下曾住过的家。
搬到花园桥是1964年冬天,这是我家第六次搬迁,至今我还记得门牌号码:“花园桥1号”,像中央首长的代号。房子是当时物资站卖煤炭的门市部,两间五架梁,我们一家六口人住,地方小得捧屁股转弯。但这里地段好,东边不足100米是黄桥最早的耀黄电灯公司,也就是后来的供电所。西边是运输社、搬运站、大码头,北边是赵意兴吃食店、开水炉、酱油店。那时的花园桥一带就像个小型商业集散地,桥南就好比现在的工业园区了,国字号的肉联厂、大电机,还有镇上的红旗电机、棉麻厂、机械厂都集中在花园桥桥南。
那时,我家虽说物质不富有,精神上却挺充实。家门口就像放电影,看不够东西南北过往客,演不尽风土人情事,长知识,长见识呀。每天几千号人的“上班族”从家门前经过,熙熙攘攘,形形色色——肉联厂工人一身白布工作服,标示着食品卫生;棉麻厂女工头上白色工作帽,是纺织工人的标志,更是那个时代的印记。特别是花园桥桥南大电机的锻工车间,一天到晚,空气锤“扑哧扑哧”的声音,至今犹在耳边回响,像是当年拉革命车不松套的老黄牛,稳扎稳打,务实奋斗的精神,让我至今流连。
实际上,花园桥最早是在孙家巷最南边,整个桥长约20米,差不多6米宽,桥面栏杆全是用方方正正的松木建成的,横平竖直,横着像铁轨,竖着像大梁,桥下河水风平浪静,清澈见底。还记得住在桥北的赵晋成,现在在泰兴开琴行,小时候人称大头,聪明,水性特佳,扎一个猛子就能抓十只八只虾。一次,几个小伙伴光着屁股在河边游泳,大个子小殷和他打赌:“你一个猛子能抓到十只虾,我请你吃棒冰。”“妈呀,一支棒冰可买到二两虾!”大头两手一叉,“说话算话?”小殷是个倔脾气:“算话!”结果赵晋成一个猛子上来,嘴里含了两只,两只手里各攥了几只,一数共计16只虾。大个子小殷一看傻眼了,拔腿就跑。大头一阵猛追,像老鹰抓小鸡,抓住他头发不放。小殷双手作揖求饶,身上只有一条带补丁的裤衩儿,哪来的棒冰钱。大头无奈,嚷道:“自己打个耳光,下次不说过头话。”大个子“趴!啪!”连打了两个耳光。回想至此,我会心一笑,做人是要言而有信,不说二话啊!
那个时代,没有自来水,老百姓全吃河水,倒也方便。家中放上一口缸,挑上两担水也可吃几天。至于河水卫生不卫生,达标不达标,连想都没想过,因为那个时候没有标准,也不懂标准。就连当时棉麻厂的染色水流入河中,河中泛起一片黑黑的、红红的、蓝蓝的污染水,年幼的我竟还以为是五色河,好看呢!当年的老百姓确实没有环保意识,也不会在意喝了会得什么病,顶多议论几句,“哟,棉纺厂又放染色水了!”现在回想昨天那些事儿,真让我唏嘘不已。
前几天,镇政府组织学习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与会党代表视察分黄河工程。借着这个机会,我又回到昨天的花园桥。主管城建的吕骥林书记介绍说,分黄河长约5.7公里,总投资约7100万,加上整个景观工程的护栏、廊亭、绿化、灯化约需一个亿……扶着花园桥的栏杆,望着远处石驳的河岸,刚栽不久的绿柳、香樟、红枫宛如锦带,如飘如拂,柔情妩媚。远处的六角亭,飞檐翘首,亭亭玉立,一条条长廊穿越当年的花园桥,将昨天和今天融合完美,我心潮澎湃逐浪高,不知身在何处,将昨天的旧梦,埋入心底。
同行的黄桥镇城建局局长成楠年轻魁梧。成局长边走边告诉我:“当年新四军打黄桥决战,镇上四十九条街巷,七十二家烧饼铺,家家做烧饼送上前线。这次分黄河5.7公里的景观工程,也同样得到百姓的支持。盛夏施工期间,老百姓打水、递毛巾,送到施工人员手中。石料切割需要电源,老百姓从家里拉电,不计代价。施工期间,扬尘嘈杂声难免,老百姓都表示理解。分黄河工程见证了民意所向、民心所在,幸福和谐需要共同创造。”是啊,眼下,有人说老百姓变成了“老不信”,透过分黄河改造工程,我看到新时期黄桥决战的精神、新时期的民心、党心。成楠告诉我这样一件事:在河道码头设计过程中,每隔100米要建一个台阶,方便群众上下使用。可在居民集中区,有一个河道码头的出口正好对着一户居民的大门。老百姓讲“民俗”、“传统文化”,工程负责人讲“党性”、“民心”,最终位移一二米,既不煞风景,又合了民意。我不由想起爱因斯坦的那句话,不是所有可以计算的东西都是重要的,也不是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可以被计算。将心比心,人心的养育是和谐社会不竭的动力。
花园桥下,老龙河水幽幽,河边新建的长廊曲曲,天空飞翔的鸟鸣啾啾,新栽的翠绿盈盈,“花园桥下的那条小河,水依旧在流淌,黄桥,一个梦想开花的时代,已展开了她的翅膀……”正如耿元进先生为《古风黄桥》作序时所言:“放飞被四角天空拖曳住的心灵,与那段风起云涌的历史做一次精神交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