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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主峰子高地爆破真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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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Master]伴坛终老

发表于 2012-5-26 08:58:32 来自: 中国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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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主峰子高地爆破真象

因小说、影視和媒体介绍滇西大反攻的松山战役時,对此战役重中之重的子高地爆破,介绍过于简单且含糊不清,对爆破真相,以及为何两个炸点、四条堑壕等等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据支援过爆破施工的老兵萧永龄介绍:“一天三班倒”、“ 挖地道炸鬼子的碉堡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時是高度机宻。”“因有战場纪律,也不敢问”,客观上为真相蒙上了神祕的色彩。具体方案鮮为人知,实施细节更无人知哓,只有制定并具体实施的人才心知肚明。这就是各种作品无法讲清,专家学者莫衷于是的原因。为邦助大家了解爆破真象,在家父刘栋臣诞辰一百零一周年前后,作为长子,再次把令尊痛歼日寇的经过和事实進行简介,望对大家了解真象有所邦助。

有朋友提出:“个别句子在文理上,用词有些不当,有待修改。”在有关松山爆破系列文章中的确存在。如:“风流倜傥”,我觉得对一个严肃、正浱的人,用“儒雅倜傥” 更贴切,“望洋兴叹“和”望尘莫及“,在付出牺性和代价,未拿下子高地,我就用了” 望尘兴叹“等等。

中流击水     二0一二年三月二十二日

同仇敌忾子高地爆破痛歼倭寇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名垂千秋

———克松山黔军拔头筹  刘栋臣临危建奇勋———

(纪念父亲刘栋臣诞辰一百周年)

一、前言

回顾伟大的中国人民反法西斯战斗,缅怀在正面战场浴血奋战的中国远征军,重温国共合作,共同抗战的可歌可泣的岁月。处处凸显了中华民族的不屈不挠,不可战胜的精神和意志。牢记这段历史,将使我们不断走向光辉的未来。

今年五月二十六日(阴历四月二十四日),是父亲刘栋臣一百周年诞辰纪念日。我特把抗日战争中,他在松山战役中的所作所为,向大家做一个简要的介绍,作为对他老人家的深切缅怀。

本人年近古稀,因是松山子高地爆破,唯一全过程的亲历者,刘栋臣之长子,我如实回顾他的讲述和亲身经历,望对想要了解真相的朋友们,起到一点帮助作用。因本人罹患一些疾病,又因岁月比较久远,故对某些数字和细节,曾出现过记忆交叉,数字不够清晰的情况。如正式爆破和试验爆破的个别情节,还出现了先后颠倒或混为一谈的问题。为纪念父亲,审慎回忆一切,以此次讲述为准。

二、为何熟知爆破详情

父亲说:提起“孟良崮”,人们马上就会联想起,被歼灭的“王牌七十四师”,这就是中国共产党伟大英明的表现之一。国民党军队帮派林立,勾心斗角,从不作什么宣传政治思想工作,在抗战期间,国军中出现过许多董存瑞、黄继光式的英雄,因不宣传、不树典型,所以不为人知。父亲说:“我虽是‘旧军官’,从未打过内战,手上绝没沾过一点中国人的血,我杀死的都是日本鬼子。”他屡屡解释,想以此消除子女们在人前低人一等、抬不起头的消极心理。故子女们对他讲述的武汉会战、全部四次长沙会战、常德会战,士兵们和日军在常德城楼拼杀,用手榴弹猛砸日军钢盔,相互扭抱着跳下城楼,与敌人同归于尽等等,十分熟悉。松山战役当然也是他讲述的重点内容之一,不怕大家笑话,我们子女的耳朵,都听起了老茧。父亲就是四二年,在常德和我母亲,这个湖南妹子结的婚。四三年开赴云南惠通桥前线,在安顺整编中,生下了我,三天后,先奔赴昆明,战前一直担任昆明警备任务,并兼任中国远征军滇西战场的总预备队。

三、战前八十二师及其直属工兵连概况

在此简述一下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四三年十一月左右,该师某团长卢中夏“哗变”,全团属贵州苗族同胞,关系牢且铁板一块。第三任师长吴剑平上报军长何绍周,最后经何应钦批准,惨遭镇压。卢与父亲的关系很好,时值父亲离队已达三月,吴师长严格明察暗访,知父亲假前叮嘱副连长王怀清和所有的排长:“师座有难,要带领全连官兵,日夜暗中保护好吴师长,决不得参与和胡为。”吴师长电令父亲刘栋臣:“速来免咎,否则请当地政府拿办。”团长卢中夏是二任师长欧百川的心腹爱将,与欧一起随贺龙参加了南昌起义。以后多次透露出想投奔延安的想法。卢是一个文武全才,儒雅倜傥之人。我出生后,卢对父亲说:“父为国之栋梁,子为中流砥柱,我看少爷的名字还是我来取吧,‵父为栋臣,子为砥柱。′”官兵们大加喝彩,仅此一点,其风采可见一斑。卢暗中曾对父亲说“此路不通,去找毛泽东”,父亲惊讶之余,劝其不可冒失,须谨慎从事,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一方面为其保密,一方面对全连官兵严加管束,不得随便参与,更不得冒失行动。我们无法得知卢到底是不是共产党人,但绝对是拥共、投共之人。事情不幸暴露,他被刺刀捅成了筛子,惨不忍睹,参与者全被刺刀挑死无一幸免。

本不想回忆此惨景,但它却是八十二师战后被编散,三年后《第八军围攻松山战史》只字不提该师直属工兵连进行主峰爆破真相的始作俑者和总根源。

此事平息后,吴剑平对全师进行了大整编。原工兵营一、二、三连整编为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提拔原二连连长刘栋臣为直属工兵连的连长,享受营级待遇。原一连马连长和父亲是拜把兄弟,一连缩编为一排,由马连长担任排长,关系自不必说。父亲原来的二连缩编为二排,排长由原来的二连副连长,中尉王怀青担任,此排是父亲一手带出来的骨干力量。父亲曾救过三连三名士兵的性命等等故事,全体官兵尽人皆知,大家欢呼雀跃,感激涕淋,表示愿意舍命相随,由三连原副连长出任缩编后的三排长。经过一番调整,每个排实际上都拥有了整齐的四个班。三连杨连长和赵伯雄营长调职另用。该连是一个齐装满员,斗志高昂之师,在松山战役前,一直担当预备队,无修路架桥之任务,更无战、伤、病等减员情况。他们一边进行组织纪律整顿,一边按父亲的要求,加大专业技能的考核和训练,人人报国杀敌心切,故开上战场后,父亲多次萌生该连单独请战,对敌展开土工作业,进行坑道爆破的想法。全连官兵对日本鬼子义愤填膺,终因职卑位轻未能启口。由于情感关系的牵扯,整编后的二四四、二四五两团情绪低落,战斗力较弱,二四六团受牵联较少,故战斗力较强。

有人会问,由连长降为排长,哪些人甘愿应从,看看四四年十一月,远征军司令卫立煌血战胜利后,竟被降为徒有虚名的副司令。高级将领尚且如此,其它又何足挂齿?

以上这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情况,埋下了八十二师松山战史缺失,虽立下赫赫战功,却被埋没,甚至战后即遭编散的伏笔和恶果。虽然如此,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在松山战役中的功绩,绝不应因此而被后人遗忘。

四、并非现在提起,谈松山“文革”遭浩劫

我名叫刘砥柱,现已年近古稀,是制定和实施松山爆破者刘栋臣之长子。一九四三年七月十三日(农历),我出生于父亲开赴滇西前线时,在安顺整编期间。一个月后,父亲所在的国民革命军第八军,与其所属的八十二师,编入中国远征军。随即奔赴云南松山惠通桥前线。到一九四四年六月底前,一直担当总预备队。

往事如烟,关于松山战役,人们已经淡忘。

早在一九六四年年底,我从中国人民解放军昆字三五三部队复员退伍。分配到贵州某厂机电车间工作。一次,一位叫贾义祥的八级老钳工师傅在闲谈中问我:“你在云南当兵,听没听说过惠通桥的事。”见我未吭气,他又大声说道:“抗日战争时期,中日两军作战,‘买买三哟!’(云南感叹语,译音)一声巨响,守卫松山的日军完全被炸上了天,真是大快人心!当时,方圆的老百姓都知道此事,人人奔走相告。”

我从小经常听父亲对我说过这些往事,一时兴奋得有点过了头,竟忍不住随口答道:“知道,知道,这就是我父亲干的。”并把全过程详细说了出来。

文化大革命期间,一些旁听者揭发了此事,从此大祸临头。一时间,全厂铺天盖地,刷满了我的大字标语:“国民党工兵少校刘栋臣的狗崽子美化国民党,坚决砸烂他的狗头!”“刘砥柱隐瞒其父旧军官身份混入我军,必须批倒批臭!”什么“反动透顶”,“孝子贤孙”等等,不胜枚举。因怕抄家,父亲的一切资料和戎装照片等,被母亲焚之一炬,我也险些被打成“反革命”。我的妻子张宜英说,她见过这些大标语、大字报,回忆起来,至今都感到心有余悸。

五、战役前阶段的形势

松山战役胜利,已经过去六十多个年头了。当时,除中国西部少数省、区外,大部国土已遭日寇蹂躏,蒋介石几乎断绝了一切外援通道,迫不得已,痛下血本,作出了滇西反攻的决定,以保证陆上唯一通道----滇缅公路的畅通。

松山战役,便是滇西反攻中,最重要、最关键的一战。

俗话说“外行凑热闹,内行看门道”。如果说松山战役,是滇西反攻中关键的一战,那么,拿下松山主峰----子高地,就是关键之战中的关键之举。父亲对日军的评价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对当时客观实际的真实表述。

在谈及一九四四年的战事时,父亲无不感慨,他对日军的工事,的确赞叹有加。他说:“实事求是的讲,不得不承认,盘踞松山的日军,还是很有战略眼光的。他们至少准备了半年以上的粮食、弹药等军事物资,下定了长期死守的决心,就是妄图长期封锁住我们获取外援的咽喉要道。”“他们的土木工程和建筑水平十分了得,均堪称上乘。我心中不得不佩服他们的高明之处,在惠通桥及环松山的公路上,居高临下,修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真是易守难攻。”

从围绕主堡所修筑的子堡来说,更是别具心裁,分布十分合理,安排有致,铁丝网密布,堑壕四通八达。尤其是主堡,上下各用多层圆木、钢板加以保护。每层中间都填满了石头、泥土,惠通桥及环松山公路,全部在其火力有效射程、控制范围之内。

正是因为如此,中国远征军的兵力、人员无法调动。援助的各种物资堆积如山。蒋介石心急如焚,如坐针毡,下令如期拿下松山。

战役初期,远征军将士在飞机、大炮的配合下,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攻,面对日军坚固的防御工事,死伤惨重,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败下阵来。经过多次反复较量,仍是功败垂成,日军仍然牢牢控制着滇缅公路的咽喉。

战役中期,双方进入胶着状态,处于相持阶段。由于阵地表面被炸弹、炮火掀翻数遍,满目焦土。我方虽伤亡惨重,但日军也遭重创,许多子堡和外围工事,几近损毁,兵员、火力明显减弱。此时,日军主动放弃了部分子堡和外围阵地,别有用心地,大部龟缩进了主堡阵地,其武器精良,粮弹充足,使用的武器全部是轻重机枪。今年三月,我得见一翻译的日本著作《松山全军覆灭的战场证言》一书。日军幸存者上等兵早见正则,讲述了日军机枪分队躲过试爆一劫,三十余名日军逃之大吉,放弃外围阵地的情节。这个当年的敌人,活灵活现地印证了父亲对上述情况的讲述。

平心而论,顽抗的日军兵力并不太多,远征军虽然有火焰喷射器等先进武器,怎奈无法靠近。炮弹打到主堡上,只能留下一点白印子,炸弹落到主堡上,最多也只能啃掉一层皮。

父亲说:“在介绍松山战事前,我对日军工事等,做出过上述一些评价,如果简单说他们顽强、凶残、工事坚固、易守难攻的话,那也太小看这些日本人了。在主堡前沿及周围,你可能认为,不外乎什么铁丝网啦、堑壕啦,那就大错特错了。凶恶狡诈的日军,构筑了无数的侧堡、暗堡和火力点,你从正面进攻,根本无法发现,等你攻到主堡附近,方知羊群落入虎口、牲口进了屠宰场。当你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大炮却打不着它,飞机拿它也无可奈何。”这些“反斜面”火力,成为我军进攻道路中,不可逾越的拦路虎和绊脚石。

六、爆破方案的提出

一九四四年七月,作为总预备队的第八军,接替七十一军钟彬部,成为松山战场上的主攻力量,经过整月血战。“看着我们军,我们师的弟兄们,成片成片的倒下,我恨不得冲上去,消灭这些狗杂种。但一想,上去死了也是白死,起不了什么作用,于事无补。”

“继续强攻,显然行不通。那就对它进行围困,但日军准备了半年以上的粮弹,而我军积压的物资又堆积如山,再加上委员长的命令和期限等等,这个办法也行不通。”

“我早就留心观察过,并萌生了直属工兵连单独请战,进行坑道爆破的想法。冷静一想,你算老几?一个小小的工兵连长,没有巨大的权力支持,没有丰富的人力、财力做支撑,无异于痴人说梦。”

“全军,不要说进攻十次、八次,就是进攻一百次,也同样是白白送死。”

战役后期,限期攻下松山的命令,使战役指挥官们,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情急之下,作出让部下们开动脑筋,献计献策的无奈之举。

七月二十七日,漫长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雨季结束后,当然有时仍会时晴时雨,八十二师师长王伯勋,根据第八军军长何绍周的指示,也召开了营以上军官,扩大的军事会议。直属师部的炮兵连、旗语兵连、工兵连、辎重连等特种兵部队的连长,得以参加此会。会议旨在商讨制敌良策,此会不算什么高规格的会议,就事论事,一锤定音,只要解决问题就行。即便未留下什么文字方面的记录,也不足为奇,古今中外如此之例子比比皆是。

父亲心想:继续这样强攻,始终不是一个什么好办法,但职卑位轻,也不便多言。会议非常沉闷,谁也没有提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好方法,大家都非常沮丧。

在困难重重,万般无奈之际,王伯勋师长脑海中突然闪现出罗启疆、欧百川、吴剑平“刘栋臣为人忠厚,作战勇敢,此人可堪重用”。这些前任师长们的嘱托与吩咐,眼中出现了一丝希望之光。后来的事实证明,深得八十二师全部四任师长好感的父亲刘栋臣,果然未负王伯勋师长的重托与厚望。

一片沉寂之后,出乎意料的是会议进行到一半左右,大家觉得无计可施时,听到师长王伯勋突然点了工兵连连长的名,他说:“栋臣,对于攻打松山日军堡垒,你有何高见?不要有什么顾虑,不妨大胆说说看。”父亲站起,敬礼后说:“师座,我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大家都知道,我是干工兵这一行的,三句话离不开老本行。如果继续强攻,非但伤亡会更大,也很难凑效。我建议开展土工作业,对其实施坑道爆破,把这根钉子连根拔掉,并将其彻底摧毁。”

会场气氛顿时活跃起来,赞同和质疑的声音不相上下。在敌人眼皮下施工,被敌人发现了怎么办?如果在挖掘中,遇到坚硬的石头,在短时间内,又如何能够挖通?爆炸的结果很难预料,如果不理想又怎么办?……与会者不置可否。

以上,在敌人眼皮下施工非常危险,是王景渊所提,他深知其中的严重性,所以后来由他担任佯攻策应时,特别尽心尽职。担心遇到石头是王伯勋提出的。炮兵连长更是强调,自开战以来,我不停地观测和炮击,我看主堡的地形,炸药安放在何处都不理想。

父亲说:“我对松山的地质和地形,多次留心观察过,大约有五、六个点便于接敌,我们可以选择其中几个比较抵进的点,同时进行施工作业,最后全部集中于敌人的主堡之下。”

“从土质的情况分析,每条坑道都遇到坚硬的石头的这种几率很小,万一遇到,我也有方法来进行处理的。”

“为了争取时间,刚开始施工时,可以进行堑壕式快速挖进,到容易暴露和易招敌人火力杀伤时,马上转入坑道作业,分成两步走。”

接着父亲说道:“为了保证施工的隐蔽性,需要师座请示上峰,飞机照炸,大炮照轰,佯攻照常进行,以蒙蔽和麻痹日军。”

父亲又说:“因战事吃紧,工程量很大,并且工作面狭窄,人力不容易展开,必须日夜三班,不间断地进行连续施工,直到工程全部完成才行。不是我怕苦叫累,本连人力有限,断难单独完成此一重任。望师座也向上峰如实反映,务必给我们选派一定的友军专业人员,给予大力支援和配合,方可确保任务的顺利完成。”

为了坚定大家的信念,更重要的是,要做到自己心中有数。父亲最后要求,在正式施工前,先进行一次小型爆破试验,以检验其可行性及有效性。当即得到王伯勋师长的首肯。

七、实验爆破和方案的确定

八月三日上午,父亲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选择了一个远离日军主堡的小山头,进行了这次仿真试验。

试爆当天,晴空万里。王伯勋师长,邀请了何绍周军长和美军顾问团的军事顾问,亲临现场进行参观。此次试爆,共用TNT炸药三千余磅。

一声巨响,烟雾弥漫,直冲云天。等烟雾散尽后,小山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参观者无不瞠目结舌,迟疑好一阵方醒过神来,随即爆发出一片欢呼之声,人人拍手,个个连连叫好。美军顾问团的负责人,对父亲的方案大加赞赏。一改对此土方法不屑一顾的态度,他用左手不断拍打父亲的肩膀,右手大拇指不断在父亲面前直晃,口中连连大声称赞:“OK! ……OK!”“好,顶好!”通过翻译人员,对他后面所说的话方才明白。主要的意思就是:非常赞赏你的方案,如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请与卡普隆(译音)上尉说明,由他转告顾问团,无论需要什么器材物资,美方一定尽力解决。卡是工兵连的顾问,和父亲的私交颇深,他在最关键的时候,为父亲解决了不少实际的难题。

特别是工程的最后阶段,堑壕上部被遮盖,坑道内空气稀薄,令人窒息,加上坑道口朝下,倒斜五十度左右,狭长细窄的空间,密不透风,照明成了最大难题。父亲以后对我说:“是老卡帮助我解决了这一困难。”

父亲说:“松山爆破之所以一举成功,‘试爆’小山头起到了至关重要和举足轻重的作用,它大大锻炼了我连所有的班、排长这些骨干的现场指挥能力,并且丝毫不走样的按我的要求办事。”

如果没有八月三日上午的“试爆”这一关键环节,就不会有以后的一切。美军顾问团改变了不屑一顾的态度,何绍周、王伯勋等见到了“壮观”的效果后,连连拍手,大声叫好,父亲以后说,他们高兴得像小孩一样,一个个都有些失态,一扫失败的阴霾。何绍周军长迫不及待的宣布:午饭后立即召开军部会议,并斩钉截铁的宣布了下述四条命令:

1、军部同意并批准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连长刘栋臣的坑道爆破方案。

2、军工兵营及各工兵连支援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无论职务大小,一律服从刘栋臣的指挥,“积极配合、不得有误,违者军法从事”。

3、八十二师师长王伯勋为工程总负责人,监督并保证此任务的完成,否则“难辞其咎”。

4、坑道爆破方案,“立即付诸实施”。

不难看出,参与者的角色已经全部定位,不容置疑。因属配角,军工兵营无此战任何记录,应属正常,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此次会上,重申按照我国的习惯,早把日军盘踞的各个山头、高地等统统贴上了中国标签。子、丑、寅、卯、辰、巳、午、未……,子高地则专指松山主峰----就是此次爆破的目标。会议强调,副师长王景渊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掩护此工程顺利完成。

会议结束后,何绍周军长向王师长强调,并用命令的口气对他说道:“一个月解决问题。”刚离开会场,王师长转身对父亲下令:“栋臣,二十五天必须把它一锅端掉。”父亲感情凛重的表示“师座!二十天完不成任务甘当军法!”

父亲得到了权力、人力、物力的可靠保证,对完成此一重任充满了极大的信心。

为何《第八军围攻松山战史》没有这方面的记述?六十多年后,解放军出版社二零零五年出版发行的方知今著《一九四二----一九四五血战滇缅印----中国远征军抚抗纪实》一书,书中讲到:何绍周向卫立煌讲述,从七月五日发动一期攻击至九月七日全歼日寇,历时两个月零四天。卫立煌说:“战报总结当由参谋长向军委会报告啊。”何绍周十分气愤地说:“我们的参谋人员习惯欺上瞒下……”从中不难看出,参谋长梁筱斋这帮参谋人员,与何绍周面和心不和,并心存不满,明知爆破是下属某师所为,我偏不写你何绍周及你的亲信王伯勋、王景渊、直属工兵连等等,看你如之奈何?

再试想一下,何绍周、王伯勋、王景渊在攻打子高地伤亡惨重、焦头烂额、无计可施之时,竟由一个兵头—小小直属工兵连长刘栋臣立下头功,谁愿意提及?堂堂的军长、师长能力何在?颜面何在?

作为刘栋臣的子女,我们去年撰文,讲述松山子高地爆破前,先进行了一次爆破试验,也就是说松山爆破不是一次,而是两次。国人无人知晓,中日两国战史也无记载,反正是何绍周的亲信,八十二师师长王伯勋的部下,直属工兵连所为,在《战史》中更是只字不提。军史专家进行勘察,我们多人也亲赴松山寻访,力求寻得蛛丝马迹的证据,结果均无功而返。好像试验爆破,纯属凭空捏造、子虚乌有。今年得见《证言》一书,可叹竟由一名日军幸存者,当年的敌人,为父亲刘栋臣作出了有力的证明,也为子女们所讲属实的清白和人格尊严作出了证明。

为了帮助大家了解事实真相,有必要对试爆前的一些情况,进行补充介绍。

在激战一月余,子高地未取得实质性突破之时,日军逼近黔东南,陪都重庆受到威胁,卫立煌下达了委座限期拿下松山的命令,何绍周等战役指挥官,万般无奈,匆忙召开各种会议。谁也不会知道,同样焦头烂额的八十二师师长王伯勋,早已先行一步,于七月二十七日,已批准了刘栋臣拟定的方案,试爆工作也已经在进行之中,并快接近尾声。故何绍周征集意见和方案时,他胸有成竹的提出了,实际上早已在进行之中的坑道爆破建议,并不失时机地请何绍周参观试爆,使其看到希望和大受鼓舞,并使他当场拍板定夺。以后副师长王景渊指挥的佯攻策应部队,就是为何绍周批准的该师直属工兵连作掩护,而不是为什么李弥、工兵营等作掩护。

八、工程第一步,堑壕施工

同日黄昏,在夜幕的掩护下,工程悄悄展开。首先实施父亲拟定的方案的第一步,多条堑壕,同时展开快速挖进,当夜工程进展神速。

四日黎明,敌主堡外围的几个侧堡、暗堡不知发现了什么动静,时不时打来几声冷枪。为避免伤亡,父亲下令,一边挖进,一边对坑道上部进行遮盖。并请示王师长,上峰可否实施佯攻计划?八十二师佯攻部队,在副师长王景渊的带领和指挥下,不停地用班、排、连等中小股力量,对有可能发现和怀疑我军施工企图的日军,进行重点轮番袭扰,动不动对其轰炸一番,时不时又对其炮击一阵,日军被弄得筋疲力尽,晕头转向、苦不堪言。在炮击、轰炸、佯攻的掩护下,果然,分散了日军的注意力,但工程的进度已不如昨夜了。

当距离敌主堡五十米开外时,外围日军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误以为我军是挖多条堑壕接敌,埋伏兵力,以便发起近距离冲锋。冷枪之外还夹杂着几声迫击炮弹的爆炸声。龟缩主堡的日军全是轻重机枪,却毫无动静。全力准备到时大开杀戒。

八月十二日上午,大约离敌主堡三十多米时,敌人慌了手脚,枪声、炮声比以前密集,并且还有手榴弹飞来,我方虽进行了火力压制,但是出现了一些伤亡。

同日下午,当敌人的手榴弹随时都可以扔到头顶和堑壕时,同时每组两条堑壕的头部按预计要求,先后到达设计的交汇位置。父亲下令实施工程第二步,立即转入坑道作业,但在此之前,已牺牲数人,伤约十余人。

父亲与士兵关系非常密切(许多传奇故事与此战无关,故略而不提),但对他们要求严格,人人训练有素,所以伤亡均属友军人员,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则无一人伤亡,直到战役结束亦是如此。

在此有必要进行一下说明:总预备队第八军,七月初接战,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七月二十七日,用一星期时间进行了“试爆”,八月三日夜正式投入施工战斗,历时十七天圆满完成任务。因他们的任务主要是挖进,虽劳累、艰苦,但十分安全。支援友军运土、倒土、搬运物资,对坑道内土质疏松处进行简单支撑,虽然堑壕上部进行了遮盖,并有我佯攻部队的掩护和火力压制,仍存在极大的危险。这也是任务之需要所决定的,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人人都参加了前期实践,不如此,则难保任务的按时完成。

坑道爆破成功后,军长何绍周指示,八十二师工兵连及支援人员全部进行修整,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行动,故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此战无一伤亡并非杜撰胡言。在这样一场伤亡惨重的重要战役中,作为攻坚的主体无一伤亡,可以说是中国远征军被世人所忽视的另一个传奇。

此战后,支援人员基本上幸存下来,有的人至今还健在,也得益于何绍周的这个指示,他们随同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一起得到休整。其他五个工兵连的未支援人员,在后续战斗中,纷纷投入敢死队,不少人阵亡,以身殉国。

九、工程第二步,坑道、药室及封闭作业

进入坑道作业,施工难度大增,一是工作面狭窄,二是不能直立操作,进度大幅降低。

明虽艰苦,实则安全。方位的准确性和工程进度的快慢,则成为父亲最关心的问题,每次出入坑道,都是敌人火力杀伤的目标,所以他时时避开王伯勋师长,对各条坑道的不放心之处,亲自进行检查指导,如果被王师长发现,则会受到一定的训斥。

王伯勋师长虽是这次任务的总指挥,他和副师长都只是保证供应物资器材,提供雷管炸药并组织佯攻等,对坑道内如何进行施工一窍不通,故把父亲牢牢盯住,生怕他出什么意外,他实际上成为一个小小工兵直属连长刘栋臣的,名符其实的“总后勤部长”。他一方面要协调友军的支援人员,听从刘连长的指挥,并严格按他的吩咐和要求办事,全力配合进行施工;另一方面又要保证施工材料及工具的供应。

士兵的钢盔就是安全帽,什么铁锹啦、洋镐啦……其中仅运土的撮箕一项,就损耗了不计其数。

因为有了破敌良策,尽管忙得不亦乐乎,他因战事惨烈、伤亡惨重,而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极大的松弛。有一天,他还调侃地说:“栋臣,你是工程的具体负责人,我们正、副师长都成了你的军需官啦!”“快讲,有什么任务尽管吩咐,我们保证服从你的调遣。”父亲说:“师座,不敢当!折煞栋臣了。”王师长哈哈大笑,兴致所至地说:“栋臣,完成此次任务后,我一定用美军飞机送你去和弟妹团聚。”

果然不出父亲所料,一条坑道在施工中好像遇到了“石头”,士兵们手足无措,垂头丧气。二排长中尉王怀青,匆匆跑来报告:“连长,不好啦,我所施工的坑道越往里挖越难挖,也变得越硬,估计碰上了石头。”父亲亲临现场,观察后对王排长说:“这不是石头,这是地质变化中出现的一种现象,此处的结构较紧密,显得比周围土质坚硬,就像松山一样,全是松土,也能找到几块小石头,不足为奇。”他立即布置进行处理。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过人的专业技能,下令士兵们先向“石头”的两边各扩挖两米左右再说,如若还没出现松土,另想其他办法。

不多时,有一边首先露出了正常的泥土,父亲指挥绕过“石头”,重新修定好方位,此坑道最终理想地挖到了指定的位置。

他和士兵们一起挖土、抡镐、运石……见到满头大汗的父亲,王伯勋师长爱恨有加,朝他大吼道:“栋臣,你真不懂事!”父亲说:“师座,遇到这种情况,士兵们没有经验,我必须亲自处理方才放心。”

父亲知道,任务艰巨,责任重于泰山,逾期拿不下松山主峰,军、师长均要承担贻误战机之罪名。

父亲说:“时间比什么都重要,尽量少做和不做无用功。我计算过,药室在主堡下六米深左右为宜。过深影响威力。过浅易被日军发觉,进行反坑道爆破。”

所谓坑道,就是以两人相向,能并排通过为宽,人能弯腰前行,且不会难以通过为高。说白了,就是一条矮小的地道。尺寸若增加一丝一毫,土方量会大得惊人,二十天的军令状绝非儿戏。

药室就是挖到主堡下,坑道九十度转向挖掘,能装下炸药就行,炸药装填到位后,对雷管和电线采取一些特殊固定和保护措施后,退出坑道,返身回填大量泥土,用多层麻袋垒砌夯实,将其连同坑道转向部分和坑道大部分严密封闭即可。

“角度定偏差,水平定高低”。  在坑道外面是个极其简单的事情,进入坑道后,就不是这回事了。施工人员并不好掌握。

为了说明这些事情,父亲曾蹲在地上或在手掌上向我比划过两个图形。

一个是直角三角形,大意是说,不管主峰的海拔高度如何,只要以两条坑道口的地面中心为:“零高度”、“零角度”、“零距离”利用各种仪器测量或经过计算,就能很快算出主峰的相对高度,药室高度与各条坑道口的直线距离和方位。

另一个图形是药室示意图,一直线到头,九十度转向,如“T”字形。大意是,药室若设在坑道中间的位置,必须九十度转向,否则爆炸的威力会沿坑道损耗不小。无论怎样密封都是纸糊的墙壁。如果转向九十度后,就等于把百分之五十的纵向爆破力平均分给了横向,把转向和坑道大部分完全封闭,爆炸的瞬间,产生巨大的能量,像出膛的子弹不会转弯一样。可将爆炸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将上面的主堡彻底摧毁。

回忆到此处,已有些健忘的我,忽然觉得事情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不!就好像发生在眼前。

父亲和蔼慈祥的面容,他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蹲在地下和在手掌上比划的动作,栩栩如生。

“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鼻子酸溜溜的,眼泪恨不得夺眶迸出,记忆的闸门好像一下被打开,竟有些欲罢而不能。

父亲说:“我的班长、排长,是我从武汉大会战中,带出来的老兵,那时我只是个班长,二排长中尉王怀青,和我交情最深,他用竹竿捆绑炸药,炸毁日军无数铁丝网、碉堡和工事,战功卓著。我的士兵们一个个把贵州人那种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坑道施工中,他们赤膊上阵,有的只穿一条短内裤,汗流浃背,毫无怨言。我所带的兵没有一个是孬种!”

平时照顾我和母亲的勤务兵张宝山,灵巧、机敏,此时成了父亲的警卫员,兼出色的传令兵。另一名李东茂,则留下照顾我和母亲,未能参加此战。

“每条坑道的负责人,都由我连的排长担任,其它支援我们的友军,不论职位大小,均分配到每条坑道进行协助。每个带班的班长,要做到前进五米无偏差,阶梯掘进,并以此距离为准,到时修一水平台阶,如楼梯间的平台,每上一级台阶又前进五米,以此类推。每个排长要保证前进十米无失误。用已挖好的坑道为参照,经我检查确定后,继续往前向上推进。”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的班、排长,均配有“试爆”时用过的美军弯头电筒,他们身负进度和质量的重任。而支援的友军,包括军工兵营的营长也没有。

因支援人员由师长王伯勋调动,王师长曾向父亲说:“自从军座批准我师直属工兵连的方案后,军工兵营长向我报道时说:‘长官,奉军座命令,我带领其他各连选派出来的人员前来贵师支援,现向你报道,需要我们做什么,请长官明示。’我对他说:‘你把人员分配到我师工兵连,要他们服从当班的班、排长的指挥,你要随时到施工现场,检查配合的情况,随时向我报告。’该营长说:‘请你转告刘栋臣连长,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任务,尽管吩咐,军座特别向我交代过,一切听刘连长的安排。’”所以支援人员不管在堑壕或坑道中,只知此营长,对工程中的两个核心人物王伯勋和刘栋臣不熟悉,即使偶然谋面,也不认识。这也难怪,支援人员只管随班施工,当然不可能了解整个方案的详情,对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不熟悉、不知情应属正常。

根据土质、深度、爆炸范围大小、炸药当量等公式,父亲经过精确计算,炸毁主堡共需TNT炸药六千余磅。父亲说:“比试爆整整增加了一倍。”弟妹们问我是三千余磅吗?我一时没有认真回忆,顺嘴回答:“是的。”但这只是试爆时的用量。

十八日午夜,王伯勋对副师长说:“景渊老弟,刘栋臣报告药室已挖好,我马上下令调运炸药。”王景渊副师长说:“师座,你坐下休息吧,此事我来办!”在正、副师长的关照下,两辆美军十轮卡车准时将炸药、雷管、导火索等送到两条堑壕附近。

父亲说:“你想想看,松山战役打成这样,我们许多将士死伤在这些王八蛋的枪口之下,心中是何感受?不为这些兄弟们报仇,实难出我胸中这口恶气,我要叫它‘一响见分晓,胜负立分明。’”

父亲做事一向认真负责,十九日凌晨,炸药在药室装填好后,他又对每一个雷管和电线接头一一亲自进行了仔细和严格的检查,并将药室九十度转向和坑道的大部分严密封闭。

为防止意外,他监督每条坑道,一律顺着两边的底沿各铺设一组电线,以免被掉落的泥块石头把电线砸断,以期达到多点同时起爆的最佳效果。

十、爆破

战役终于进入到最后的“收官”阶段,二十日上午九时许,王伯勋师长说:佯攻部队将敌人诱入爆破范围后,现已全部退到安全位置,军座命令:“起爆!”父亲稳稳按下“起爆器”的手柄,随着一声震人心魄,山崩地裂的巨响,日军长期固守的松山阵地,被掀了个底朝天。这些侵略中国的强盗,得到了应有的可耻下场。侥幸活命者渺渺,不死也要被炸懵,震疯发狂。

他到现场看着那些日军尸体,说出他一生中,很难听到的,唯一一句带着浓重湖北家乡口音的,古怪的形容词:“这些二(日)本鬼子,一个个被我炸得‘乌焦巴弓,’”话语中充满了无比自豪之感。

值得注意的是:从八月三日到二十日,地面战场上,绝少出现师长王伯勋指挥战斗的身影,是刚从军校出来,缺乏实战历练,或是负伤因病住院等?非也!他是在专一指挥协调坑道爆破之工程:命令常承遂带领支援人员作好配合;监督刘栋臣的工程质量和进度;指挥王景渊搞好地面的佯攻和策应;解决工程所需的一切器材物资等等,他也立下了军令状,第八军将领们的命运全系于他一身。

父亲曾戏言“王师长把我盯得好紧,如同城隍庙的鼓槌一对,形影不离”。令人无法理解的是,这些将领,如有一人能讲出一句真话,真相恐怕早就大白于天下了。他们生怕功劳落在一个在战壕内摸爬滚打的兵头身上,岂非咄咄怪事!好在他兑现了“美军专机”这一承诺,总算让真相露出了“冰山一角”。

由于爆破成功,松山战役的胜负已尘埃落定。即便还有什么大小战斗,也与大局无关了。敌人失去了主堡,丧失了顽抗的依托,我军胜券在握,接着对其它山头的残敌进行了半月左右的清扫,日寇的末日终于来临了。日军一个整建制的一一三联队被彻底歼灭,日寇把在此灰飞烟灭之松山,美其名曰“玉碎之地”,真是无耻、可悲至极!

看见掀翻的日军主堡下部的多层钢板,父亲说过,日军早有防爆这一手,父亲是检验此次自己制定实施的,爆炸方案效果的唯一当事人,除见到一日军尸体双脚有脚镣外,也是主堡底部预埋多层钢板的唯一见证人。

在坑道快完成时,日军发现并采取了一些反坑道爆破的措施,在他们认为和可能的地方深挖洞壕等,妄图阻断我们的坑道,但为时已晚,你往下挖四、五米也无济于事了。如果不是事先考虑周全,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他惊奇的发现,离“爆心”稍远,尚依稀可辨的日军反坑道爆破的沟壕作业方向,竟都准确地对准了东北方和东方的方向,一条壕沟的最深处几乎接近五米。父亲感慨叹道,我计算的最佳深度就是五米,为保万无一失,处处双保险,在实际施工中我加深了一米,定为六米,这也是中国人沉稳、严谨和日本人骄横、草率的较量,是老祖宗几千年来留给我们的宝贝财富。

从《证言》得知,也正是坑道即将竣工前夕,预感到彻底覆灭的末日已降临,松山守备队长金光惠次郎少佐在此万劫不复之时,急令木下昌已中尉率里美荣兵长和龟川肇上等兵出逃,去完成向一一三联队长松井秀治大佐、五十六师团长松山佑三中将汇报,向他们讲述松山全军覆灭的全过程的“报丧使命”。

父亲说:“虽然爆破达到了我的预期目的,把主堡真正的一锅端掉了,但我一直再想,为什么主峰不像试爆的小山头那样,被全部掀翻、夷平,而只留下南北两个像锅底形状的大坑呢?很快我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主堡底部虽有几层二十----三十毫米的钢板进行防爆保护,工事修筑得也非常坚固,但是,由于把整个主堡阵地的主峰内部全部挖空了,反而成了重量最轻、最薄弱的地方,故爆炸瞬间,像弹头一样发射出去,被推上了天,因爆炸能量从此薄弱之处泄漏殆尽,所以主峰反而未被全部摧毁削平。”

十一、为何两个药室四条堑壕

以上,本文近似概述的简单介绍,人们最多也只能知道一个轮廓,如果不对爆破计划和施工细节进行一些说明,大家就不知子高地爆破之秘密。松山战役的话题也就无从谈起。

松山主峰爆破,是一个有预谋、有组织、有计划、高度保密的重大军事行动,方案慎密,细节繁琐。它包括建议的提出、计划的拟定、试爆的检测、堑壕坑道和药室的选定、佯攻扰敌的措施、保密的具体要求、人员、时间的安排调度、特殊情况的应急处理等等。因全盘介绍费时费力,故仅以其中之一、二进行详细讲述之。

松山主峰是被炸药掀翻的,设有两个药室,挖掘了两条坑道和四条堑壕,大家对这些都清楚明白,如果要问为什么会挖四条塹壕?可能就无人所知了。它成了人们心中永远的不解之谜。军史学家及专家学者对此也莫衷于是。

军长何绍周,师长王伯勋他们说不清楚,就连参与施工的亲历者,那些支援人员,也只是叫干啥就干啥,对摧毁一个目标,设计两个药室,每条坑道又连接两条堑壕,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就只有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连长父亲刘栋臣,一人才知道这一秘密。因我是长子,对我讲得不仅多,而且非常仔细,怕我理解不了,有时还连比带划,使我知道了许多不被常人所知的秘密。

父亲对这部分的讲述如下:经过多次观察,并隐蔽测量,发现松山顶峰,海拔高约二千余米,主堡阵地呈南北略倾的“鞋垫”形,因堑壕和坑道选择在主峰东坡和东北坡,面对主峰我军右方便是前掌部分即所说的右部,占地范围稍大,地势略低,且由正北偏西约十五度左右。我军左方便是后掌部分即左部,占地范围稍小,地势略高,且由正南偏东约十度左右。虽是一整体,但两处高差约两米。

如何选择爆破点,父亲说他费尽了心思,如果把炸点置于前部,后掌部分很难保证完全摧毁,如果选择在后部,显然更不合理,要是选在中间,亦难保证两头完全兼顾。

经过反复思考,父亲决定,即使工作量增大一倍,也要做到万无一失,最终他做出了左右各挖一个药室的决定。这就是两个药室、二条坑道的由来和原因。

父亲坦诚地说:“这一方案设想的形成,是来自于七月二十七日师部扩大会议时,炮兵连长质疑时的发言,他说炸药安放在任何地方都不理想,对我起到了极大的启发作用。”

一条坑道连接一条堑壕,合情合理,为何要连接两条堑壕,众人无法理解,许多支援的亲历者,也是无法理解的。

父亲对我多次讲述此问题,他说:“地面战斗中,我师的佯攻部队打得非常激烈和艰苦,施工作业贴近日军眼皮之下,如何保证在这种情况下,快速近距离清运坑道施工阶段的土石方,最后又要保证能用最快速度,封闭药室及坑道。我在拟定计划时,设计了两条堑壕同时挖进的特殊方案。它的好处是,进入坑道施工后,一条堑壕,是人员、物资的进出通道,另一条堑壕,就成了存放坑道所清出的土石方的堆放仓库。首先在坑道施工时,把土石装入麻袋,运进堑壕储存起来,码叠、垒放二、三排后,又用撮箕装满土,层层码放,也是二、三排后,又改垒三排麻袋,如此交叉进行,直到坑道和药室全部挖好为止。”

父亲说:“这种设计,一方面解决了坑道施工,远距离出土的问题,更解决了快速封闭药室和坑道的难题。”他曾戏称,松山战役消耗最多的不是枪弹,而是最不起眼的撮箕。我心想,这可能是针对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而言吧!

十八日午夜,开始装填两个药室,到十九日拂晓装填完毕。

封闭药室和坑道从十九日六时许开始,先用堑壕中存放的麻袋垒砌,然后用撮箕装的土来进行夯实,然后又是麻袋,同样也是如此交叉进行。夯实工作是由两人以一米二、三长,重量适当,符合要求的圆木,作横向、斜上、斜下之夯击。此工作要视体力情况,适时进行轮换。如此垒砌、夯实、又垒砌、又夯实,一直封闭到父亲所设计的预定位置为止。此工作到十九日十六时许全部完成,用时仅十小时。

十二、施工人员及作业时间

在整个施工过程中,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以班为作业单位,负责掌握挖掘、定向准确性等质量和进度的大关。配给的支援人员中,由三人专门组成一个机动小组,除正常辅助施工,工兵连随挖,他们要做到随运随清,如遇某处需简易支撑等情况,便由他们进行处理并完成。

人员固定不变,每阶段的作业时间长短却有变化。必须做到吃、喝、拉、撒、睡,班外完全自行解决,施工作业现场,分秒不能离人,更不能出现停工现象。

作业时间分为三种,以一个班的作业时间为例:一、堑壕挖掘阶段,十点至两,即四小时为一班。二、坑道前二十米施工阶段,十一至两,作业时间为三小时。三、坑道二十米以上及封闭作业阶段,十二至两,每班作业时间为两小时。也就是根据施工进展的不同阶段,随着难度的加大而变化,仅仅是每班的作业时间变短了,而轮班变勤了,次数变多了。

父亲说:“施工人员在二至四小时内精力充沛,工作效率很高,他们可以再坚持干四小时或八小时,但效率呢?时间呢?我之所以短时勤换,就可以做到上来又是生力军,效率又是高速度,按时完成任务才有可靠保证。

父亲说:“我在进行试爆施工时,多次测试过,堑壕施工四小时一班,体力刚好达到极限,时间稍长,元气大伤,人疲工怠,得不偿失。想恢复都很困难。我对坑道前二十米和二十米以上施工阶段在试爆施工过程中专门进行过检测,不同环境条件下,不进行适当调整控制,一味蛮干,适得其反。一个健康正常之人,不用干活,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持呆上一个小时,而不憋闷出什么毛病或躺着出来就很不容易了。”

“如果没有试爆实践,来个每班八小时一换,将欲速而不达,不用几天,人困马乏,悔之不及。所以光有工兵技术,是绝对不行的,还必须有清醒的头脑,科学的方法才行。我连官兵对我的一切安排、吩咐,个个心领神会,坚决执行,我才敢立下二十天完成任务的军令状。”

自进入坑道作业后,困难接踵而至,因堑壕上部被遮盖,作业面又呈阶梯状,向上往前推进,空间狭小,密不透风,严重缺氧,油灯、火把之类照明决不可行。经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美军顾问卡普隆上尉,紧急与美军顾问团联系,立即调来两台小型发电机,用加上铁丝罩的行灯,解决了此一难题。

工程进入第三阶段,坑道内令人窒息,人人体力大幅透支,头晕眼花是平常事,士兵们不断出现恶心、呕吐,少数人甚至出现短暂昏厥,当要把他强行扶下,瞬间醒来,打死也不愿下阵。父亲所说:“工兵连士兵人人训练有素”、“我所带的兵没有一个是孬种”绝非夸大其词,对支援人员,心中就不会有这个底气。

十三、滇西反攻,主峰爆破功不可没

提到松山战役,不能只讲钟彬、何绍周在地面战斗中付出惨重代价的一面,而不讲八十二师师长王伯勋、直属工兵连连长刘栋臣如何具体以坑道爆破而致胜的另一面,那样就太有失偏颇。

松山爆破成功后,滇缅公路得以畅通,为收复龙陵、腾冲“再下两城”创造了有利条件;为取得滇西反攻的胜利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为中国远征军初期失利,最后完胜的形象增添了耀眼的浓墨重彩;为中国人民反法西斯战斗吹响了胜利的号角。

战后,何绍周军长和第八军所属各级军官,也包括低、下级军官中的不少人,均受到不同的奖励,却没有参谋长梁筱斋和副军长李弥的份。

军长何绍周,在战场万分危急的关键时刻,当机立断。由他这个军长,单线指挥一零三师三零九团,新上任的团长王光伟,组织敢死队。他又直接命令: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的连长刘栋臣,进行子高地爆破。

他敢于用兵,更善于爱兵,展现了黔军将领的独特魅力和别样风采。“王光伟敢死队”、“刘栋臣工兵连”、“攻坚主体无一伤亡”等等,便是何绍周获得青天白日勋章的最佳代表杰作。

父亲由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直接下令,荣升少校军衔,并乘坐美军专机,探望了我和母亲,这也是父亲平生唯一一次乘坐飞机,他说比起金钱名利、地位和勋章,这才是真正对他的最高奖赏。

十四、缅怀父亲刘栋臣

一九七四年父亲退休后回到贵阳,在相互离别多年后,一次与王伯勋不期邂逅,两人重逢悲喜交集。父亲说:“师座,您好吗?我非常想念你。”王伯勋对父亲说:“栋臣,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我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在父亲的教育和熏陶下,子女们在心中对王伯勋师长就像对自己的父亲一样崇敬。第八军和八十二师的远征军将士都是保卫祖国,和父亲并肩打击日本侵略者的战友,是人们心中的英雄,是贵州各族人民的骄傲,我们永远怀念他们。

主意父亲出了,并制定实施完成了,是非功过,让历史和后人去评说吧!

四十多年前,我因提及此事,文革中遭受到口诛笔伐,什么“美化国民党”、“反动透顶”、“孝子贤孙”等等。由于二零零三年本人罹患“脑血栓”、“心肌梗塞”等,记忆已远不如当年了,为了尊重历史事实,觉得有些记忆交叉的事情就全部不提了。

年幼时,曾多次在一个如《辞海》般大小的、黑漆小手提箱内,偷玩过父亲的几枚大小形状不一的勋章和铜狮印鉴,虽然好奇,但又不好意思问父亲,所以不知由来及份量,本人更是从不提及。那时父亲天天教我写繁体毛笔字,“为人民服务”、“龙飞凤舞”,还教我打算盘,什么“六上一去五进一”等等。也正是那时,父亲首次对我讲起了“松山战役”。我第一次听到的感受是:“什么是松山战役?我怎么没听说过,松山在什么地方?该不会是在河南少林寺那儿吧?”时隔六十多年,现在我每每回忆起第一次听到的感受时,仍不免心中暗自发笑。

父亲从未打骂过任何一个子女,谁有过错,总是谆谆教诲,母亲虽然非常严厉,子女们反倒不怕她,却对父亲深怀敬畏,现在不管子女们家庭环境好坏如何,但人人均是品行端正之人。我们深深感谢父亲对我们的关爱和教诲,敬佩他为国家、为民族作出的贡献。有这样的好父亲是我们子女今生天大的福份。

世事难料,尘封了六十多年的往事,在进入新世纪后,又时不时地在荧屏上闪现。特别是国共第三次握手后,出现了《团长》“南天门”、《滇西一九四四》、《腾越殇魂》等影视作品,又时不时地碰触到我们记忆的神经。

是可消沉,孰不可消沉。

还是尽力提供一点我们所知的线索,给人们多一点客观,多一点角度来进行判断吧!

不管子高地爆破的说法千百种,也不管日本人如何美化自己,刻意掩盖和歪曲一些事实真相,甚至还有说是美国人策划的等等,这一切与我无关,我仅提供自己知道的父亲的讲述和经历,并无他意,我更没有条件和能力去考证什么,请大家见谅。

如同“孟良崮”一样,但愿今后国人谈起松山战役时,便会联想起痛歼日寇的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让:“松山主峰爆破==八十二师直属工兵连”,永远并存于国人心中。

在父亲刘栋臣百岁诞辰之际,我们子女深深缅怀他老人家,愿他的英灵保佑两岸炎黄子孙和睦一家亲。

渡过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两岸和睦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贵阳云岩区浣沙社区

                                          刘栋臣之长子刘砥柱

                                          二零一一年五月二十六日于贵阳




这是我首次谈论松山战役子高地爆破时的时间地点证明。

文后闲语

本人因病半身不遂,故拿笔和筷子都很困难,酷爱清静,从未用过手机,更不懂电脑及上网,家中固定电话也是弟妹强行安装的。所写文字等均花钱在街头小店打字或发送。因有数次病危抢救之经历,故弟妹们首访松山不让我去,二访松山本人更不知晓。此文本当按时上网,但弟妹和儿女们各忙其事,不忍进行干扰。本人决心以古稀之年和带病之身,学习电脑和上网,一旦学到基本可行,再和大家在网上进行交流,也许与本文写成的时间会相隔很久,特告勿怪。

我说过“松山主峰爆破、非刘栋臣莫属。绝无第二人”。撰写本文,就是想向人们做出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还松山主峰爆破的本来面目。

中流击水       二0一一年八月十二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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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4]偶尔看看III

发表于 2012-5-26 10:56:2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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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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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老狼 发表于 2012-5-26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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