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到天数: 16 天 连续签到: 1 天 [LV.4]偶尔看看III
|
发表于 2012-1-11 20:47:19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一
二零一二年一月一日,就是所谓人类要毁灭的那一年的第一天,我独在忽悠路徘徊,遇见程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高中教师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广大高中教师是很爱看先生的博客的。”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写的文章,大概是因为往往不入肉食者的法眼,口碑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毅然顶我的就有大量的高中教师。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他们毫无帮助,但在教育人士,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百年树人”,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面对的真非纯粹的教育界。无数憔悴无奈的脸,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绩效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官员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苏中第一、全国百强”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这教育的现状,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即将踏入教师队伍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灵魂工程师的灵前。
二
真的教师,敢于直面惨淡的讲台,敢于正视社会的大小责难。这是怎样的家长和学生?然而制度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纳税人的血汗钱,来满足公仆的欲念,仅使留下教师眼中的血色和缩水的锱珠。在这眼中的血色和缩水的锱珠中,又给人暂时的期待,维持着这不死不活的生活。我不知道这样的形势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现状下教书;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刚刚叫嚣绩效已三年,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广大教师之中,刘和珍君是我的学生。学生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她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她不是“被忽悠苟活到现在的我”的学生,是为了中国教育顺利发展而贡献一生青春的中国的新教师。
她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去年夏初在一次高考讲座上推荐我的书的时候。第一个要求签名的就是她;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在一次教师培训大会上,才有人指着一个学生告诉我,说:这就是刘和珍。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校长威势所屈,勇于直言,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她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和。待到偏安于鱼婆南路,开班授课之后,她才始来听我的上课,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始终微笑着,态度很和。待到年底,各位老师准备回家过年的时候,我才见她虑及囊中羞涩,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不相见。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
四
我在那日早晨,才知道上午有老师向校长请愿的事;下午便得到噩耗,说领导居然分化瓦解,找数十相关教师,而刘和珍君亦被多名领导面谈。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教育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演绎到这地步。况且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刘和珍君,更何至于无端就停课了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她的检讨书。还有一张,是杨德群君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停课,很可能被辞退,因为她们不露面已一月有余。
但有人就说,说她们是“小老百姓,不懂就不要闹”!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她们是应该要自己负责的。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沉默啊,沉默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她,刘和珍君,那时是欣然前往校长室好好交涉的。自然,正常的反映,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结局。但竟在刚开始时一股脑儿把压抑已久的愤懑倾泻出来,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已是致命的创伤,只是没有便死。同去的张静淑君想帮助她,教她注意语气;同去的杨德群君又想去帮助她,教她对领导有所尊重。但她此时还能站起来,被领导无情的赶出了会议室。始终微笑的和蔼的刘和珍君确是停课了,这是真的,有她自己的检查为证;沉勇而友爱的杨德群君也停课了,有她自己的检查为证;只有一样沉勇而友爱的张静淑君还在校长里颤抖。当三个女子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教育的摧残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中国某方面的屠戮教师的伟绩,特色制度的惩创教师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个检查验证了。
但是所谓的砖家、公仆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血污……
六
时间永是流驶,教育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不幸的高中教师,在靖江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想构建和谐社会而已。和谐社会发展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大量进入教师队伍的人们,能满意的毕竟不多,但辞职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高中教师。
然而既然停了课,当然不应要扩大。至少,也不能因此影响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亏了身体,也会在微漠的打工中积存微薄的够糊口的血汗钱。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七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靖江教育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某种力量竟会这样地凶残,一是砖家和官员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靖江的高中教师竟能如是之从容。
我目睹靖江的教育,是始于十年前,虽然是少数,但看那高中教师呕心沥血甘于奉献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绩效中互相扶持,虽被瓦解而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靖江新教师的勇毅,虽遭压抑至数十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绩效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站在三尺讲台上,会依稀看见微红的光芒;真的老师,将更奋然而努力。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纪念高中教师刘和珍君!
该贴已经同步到 文武双全的微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