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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17 09:35:30
来自: 中国江苏泰州
一 用以讹传讹这句话来形容,原名野王后名野岸庄的这个地名,实才是阴错阳差,历史于这里开了个玩笑。
野王这个地名,从泰兴县现存的几部官修旧志书来看,1683年的清《康熙泰兴县志》未载入,1809年的《嘉庆泰兴县志》也没有收录。真正见于史书的是距嘉庆七十六后(1885年)编修的《光绪泰兴县志》,这才在其疆域篇地理类中作了这样的记载:城东三十五里野王庄。
其实,这一地名,早在清嘉庆二年(1798年)吴氏“三让堂族谱(附图一)”里就明确指出,称为野王。
首居这里的吴姓,其始祖“原籍润州(现镇江)东乡大港镇圜山之东南,名曰周村。因燕王(明成祖朱棣)有屠城之难,公遂渡江北上避迹,于延令城东南南沙楼(今泰兴黄桥镇南沙村委会)。”到其七世孙孙伯进、伯明二人时,见“此地多胜境,风光秀丽,民俗谆厚”,才又移居于这里。
其移居时的具体时间,这部谱中虽未作交待,但如果从谱中记载的伯进“生于明崇祯十六年(1644年),殁于康熙二十一年(1683年)”这一时间段来推断,设若这兄弟俩是在20岁左右时来到这里,那么,早在嘉庆年前就应有人烟,距今更是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之所以从那时直到清中期,百多年的时间未能得到官方和人们所认可,其原因只能有一个,作为村庄,可能还未形成规模。
在此后,虽说《光绪泰兴县志》已作了记载,但内中原因并为予以解释。之所以能得到官方认可,而在当地民间,却留有这样的一个传说。其故事是说有一年,城里的知县老爷下乡巡视,停轿在河岸旁的一排杨柳树下,见田野葱绿一片,堤岸下的流水清澈见底,无数小鱼正在其中游来游去,不由得诗兴大发。谁知,这位知县大人正在摇头晃脑吟咏间,不期间树上的洋辣子(当地对学名“黄刺蛾” 昆虫的一种称呼)倏地掉到了他的脖颈上。短小且蠕乎乎的“洋辣子”一见这块肥肉,便连刺带咬,痛得他猛地喊叫起来,慌张中也连气带骂,说这野岸不能待,赶快打轎回府。此事过去后,到了修补县志时,编纂人员见这里尚未定名,汇报上去,这位知县大人大概又想起当年这件尴尬事,这才大笔一挥,肯定了已在民间喊作多久的“野王”这个庄名。
传说,仅是一件饭后茶余的笑料,不足为考。但这处地方,由于位于黄桥镇西北五里,在老辈子黄桥人的口中,熟悉这一历史的人,对知县的这一提名是不以为然的,在言谈口传中,他们当然不会去叫“王”,而是喊作“野吴”,明明是吴姓居住地嘛!或是返朴归真,将之喊成与“吴” 读音相近的 “岸”。几相比较之下,虽说在志书上已有了明确身份,但细想之下,后两种应为贴切自然,这一称呼,可谓是原汁原味,还了其历史面目。故而在时间长后,人们这才总以野岸相称。
一个地名,三种叫法,内中的历史及文化内涵可供人慢慢品尝。
二 野王、野吴,抑或是后称之为野岸的村庄,由于年代久远,其当年模样,于今我们也只能从民国年间说起,虽说这仅是窥中探豹,但也略可知一二。
由于原貌尚存,在当年,这块南北长近500米,东西宽有300米,总面积为0.1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整个庄前后有三排房屋。最南面一排,人们呼之为前庄。这里住有10多户,屋后有一条长近200米,宽有20米的大河,这条断头河,向东流至黄桥镇西边的季黄河,时为全庄人饮用、灌溉和洗涤之处。为与庄中和后庄联系,保证出行方便,河东头常年曾筑有一土坝,在夏日暴雨或秋水泛滥后,势必又要掘坝放水,以利通行。
河的北岸,喊做庄中,这里又有一排房屋,住家较多,近30户;同样,在这排房屋的后面,又有一个长200米,宽20米的大水塘。这个水塘,传说中是人们在常年累月中,建房造屋取土时所留下的坑,后因积水,才慢慢扩大为塘。
由此向后,又有一排近20户的住房,这里叫做后庄。从这里再往北,走上三十多亩田远,便到了旧日的官道,后俗称城黄公路的地方。
当年,整个庄上,共有住户近60家,500口人左右。
三 一个面积不太大的庄,之所以拥有这么多人口,其原因则是多生多育,人才旺盛。根据家谱记载,单就其吴伯进这一户来说,虽说他在世仅活了39年,但他的名下,就记有9个儿子。可想而知是,在其后的一二百年间,这9人子传孙,孙传重孙,该繁衍出多少后代。对这一点,至今在庄上还留有这样的一个笑谈:说的是在民国年间,其十六世后辈的一个女儿,有一年春节与姑爷回庄,因长辈太多,虽说当时的拜见礼仅为一家两扎茶食,但仍不得不雇了车夫,用小车子推得茶食来。而这两位晚辈,参加长辈举行的接风宴席,一家一家跑下来,竟从正月初二一直吃到二十日才算草草结束。
这里,如果说吴姓是特例外,而从其后迁居这儿的刘、仇、张、黄、李、夏、翁等姓来说,无不如此,一家最少总有三到四个子女。昔日在这个庄上,三代同堂或四代同堂,可以说司空见惯,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这众多姓氏集居在这儿,因吴姓为庄中的多数,人们自是奉他马首是瞻。而这支吴姓子弟,后人中虽曾有人考中过举人秀才,但在与乡邻相处间,一直遵守祖训,以孝悌为本,勤俭资身,谦让处世,安分守己,宗族间休戚相关。而在日常生活和待人接物上,由于品行端正,更是做到了亲近仁厚,待乡邻急难相扶。故而在数百年间,大家都能和谐相处。人们留有印象的是其十五世孙,这个名叫吴金钊的子弟一辈子吃斋念佛,急难相扶,做好事不留名,至此在民间还流传着这样的一段顺口溜:大老金,四老金,你分清,我分清,唯有金钊最分清。其人一身急公好义,家财散尽,死后的殡葬费还是由族人和众邻捐助才得以成殓。
正是在这种良好氛围的环境中,这支吴姓继清嘉庆二年与南沙楼总堂合修家谱后,又先后于道光三年、十六年;咸丰四年;光绪二年、十五年、二十八年;民国十一年、二十三年编纂过八次家谱。为缅怀先贤,家族传承有序,得以进一步发扬广大,在最后一部谱牒中,又特地用最严厉的语言告戒后人,对家谱“如有虫蛙鼠咬损伤,罚钱三千”。
回顾这一历史,这不能不让我们想到,我中华民族正是由这众多姓氏所组合,历经数千年,生生不息,前赴后继,以文明、勤劳、勇敢、智慧和坚韧不拔的精神代代相传,从而才能屹立在世界之林。究其内在的原动力,正是有了超越时空,贯穿古今的家族文化。
四 在以后的日子里,这支以耕读传家的吴姓子弟,从其大多数人来讲,仍为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自耕农。靠天吃饭,土里刨食成了他们唯一的追求和依靠。
时间来到上世纪三十年代,国民泰兴县政府推行保甲制时,吴姓的长房孙子吴金寿被村中推为保长。这个虽说仅上过几年私塾的小知识分子,并未因成了官场的人而沾沾自喜。缴粮要钱,都是先从自己开始,从不对乡亲们催逼索要。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年代时,在敌来我往,残酷的斗争面前,出于对人民子弟兵新四军的关心和爱护,更是巧妙地与敌、伪、顽三方周旋。村庄虽说离公路较近,但在他的掌控下,国民党反动军队一次也未来这里抢劫。他的为人处世,由此被外人戏称为小麦稳子(当地土话,稳子为麦穂脱粒后的芒、壳等)。
反扫荡战争时,我地方政府江堡乡乡长吴国龙在敌情严重时,躲到了他家。一段时间后,因敌加強了清剿的力度,出于安全考虑,又被他送至泰州其二弟处。时间一长,这消息不知怎么被洩漏出去,国民党黄桥区政府将他喊去问话,威逼利诱之下,他自是矢口否认。后因怕敌再追查至泰州,迅即派人给二弟送信,吴国龙由此才又从泰州跑到常州,并改名为翁高喜。新中国成立后,为黄桥土产公司负责人。
解放以来,吴姓虽为大户,但未有一家被评为地主。此后的互助组,合作社,人民公社,甚至文化大革命,纵然是在开会时跟着喊几句口号,但屁股一转,仍然是伯伯叔叔,大姑小姨叫起来。
天翻地覆的变化,始出现于改革开放后。1982年,吴向阳作为庄上的子弟,成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名大学生。虽说他当时的分数线远远超过北大,但因家中贫困,最后选择到洛阳外国语大学读书。现已在国家安全部门任职。自他之后,到目前为止,全庄已出了30名大学生,并有一人走上县处级的领导岗位。当年的莘峷学子,现正分赴在祖国各地,为实现伟大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
这里面值得一提的是其二弟吴建新,这位名牌高校毕业生,自投身商海后,现在家乡已成为拥有两家公司(附图二),成为年销售额1亿多,身价2亿多元的企业老总。
其三弟吴建明虽说仅初中毕业,但勤奋好学,又能吃苦。从学校毕业后,当过瓦木匠、水力挖塘工,后又组建了一个以生产小五金、乐器为主的配件厂。发家致富后,为回报乡亲,更为了对下一代进行传统文化教育,他在收集农耕物品的同时,继而又扩展到民俗器具这一范围,经过10多年的努力,耗资近百万元,终于在家中办起了私人民俗博物馆,成为泰兴市乃至泰州地区的第一人。展览馆开张后,年接待游客达五万多人次,省市级新闻媒体都曾作过报道,成为黄桥镇的一个旅游景点。去年,在将所有藏品整体赠送给黄桥镇人民政府后,为进一步提高古镇黄桥的知名度,扩大宣传效果,他又于城黄公路旁,以个人名义筹建起一个以名贵树木为主的盆景园(附图三)。
更使人难忘的是他们的母亲黄巧珠,自身富了不忘乡亲,在建设和谐社会的氛围中,她热心解囊,掏出10多万元于庄北面建起了基督教堂。梵音阵阵中,我们坚信,做好事必有好报,上帝会记住这名虔诚的基督教徒的。
历史上,在行政体制变化中,野岸庄曾隶属过太平乡、江堡乡、溪桥乡、黄桥镇,并有东西野岸之称。2001年乡镇改制后,这里与前向家堡合并,统称为野向村。
现时的野岸庄小组,昔日的河道和水塘仍在,经过整治后,旧貌换新颜,树绿水也清。一条宽近4米,贯穿南北的水泥大道正穿庄而过。路的两侧,幢幢高楼掩没在浓浓树阴中。临近城黄公路处,几家新开张的小百货店里,琳琅滿目的货物,不但吸引着来往的路人,更为这宁静的庄子平添了几份热闹。
来源:黄桥历史文化研究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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