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钟》第四期：镖（作者：王馨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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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大雪。
　　少年面如桃花，紫貂大衣衣角飞扬，纵马疾驰，在雪地里留下清晰的雪痕。
　　凌枫，你不愧是万里镖局的少镖头，永远都是如此昂扬，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让人跟踪么？
　　女孩不动声色地将雪地里的马蹄印扫去。
　　卫家堡。
　　“少镖头您总算来了，我们还以为这样的大雪您不会来了呢，果然是万里镖局的少当家，做事是说一不二。”卫玉中满脸堆笑道，“请进前厅小坐。”
　　“说了来当然会来，闲话少说，镖呢？”
　　“请大小姐。”卫玉中道。
　　说话间，一女子姗姗走入，白衣黑发，浅浅一笑间，却似桃花开满树，有说不出的妩媚与娇艳。
　　“舍妹卫玉歆，近来舅母总说想她，想请少镖头护送她到开封，到达之后必有重谢。不知少镖头意下如何？”
　　少年抬眼打量了卫玉歆一下，点头应允了。
　　卫玉歆微微欠身道：“谢过少镖头了。”
　　少年冷笑道：“到了再道谢也不迟，一路艰苦，怠慢了卫小姐还请多多包涵。”
　　卫玉歆不紧不慢地答道：“玉歆自知不及少镖头文武双全，年轻有为，但也不是扶不起的泥娃娃，少镖头大可放心。”
　　卫玉中忙道：“玉歆，不得无礼。舍妹自幼受宠，少镖头不要见怪。”
　　“三天后，来贵府接卫小姐，走了。”凌枫说罢径直走出大厅，绝尘而去。
　　果然不同寻常。卫玉中心中暗叹道。
　　“枫儿，此行非同小可，不可大意，卫家堡不是好惹的，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你想啊，卫家堡势力不小，护送他们大小姐，自己带一队人马便是了，为什么要我们送呢，你还是多带点人吧。”凌青云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一路无事或遇到小盗，我一人护送卫小姐足矣，若果有蹊跷，带再多人也是枉然，出了事又顾不到他们，又何必让别人跟着送死呢？”凌枫答道。
　　卫家堡外上演着一出凄凄惨惨的送别戏。
　　“歆儿，一路小心啊，到了好好陪陪你舅母，天冷记得多穿点，银子带够了吗？”卫夫人一脸不舍。
　　“娘，您就别这样了，玉歆又不是不回来了，不早了，让她上路吧。”卫玉中扶着卫夫人，道：“玉歆，一路顺风。”
　　卫玉歆含泪走上了车。
　　车渐渐驶离了京城，不知何时，卫玉歆坐到了车前，“凌公子，你们走镖是不是经常看别人离别啊？”
　　“其实我们镖局很少接保客镖的活，就算接，大多数也是送一些官员走马上任，或是送人衣锦还乡，像你这种，很少。”
　　“为什么啊？”
　　“因为活人目标大，而且行动不便，不但不能丢镖，还要给人安全感，比保货镖难度大。”
　　“那你还敢一个人送我，干嘛不多带几个人啊？”
　　凌枫笑而不语。
　　“喂，你说话啊。”
　　“快进去。”凌枫一把拉下车帘子，勒住马。
　　“当家的辛苦了。”凌枫抱拳道。
　　“掌柜的辛苦了。”对方答道。
　　卫玉歆透过车帘的缝隙看见一队人拦住了山路，领头的那汉子执一对双刀，飞扬跋扈，“难道来者不善？不是吧，我出门前刚拜过菩萨保过平安的。”卫玉歆小声嘀咕着。
　　“车过压路，马过踩草，本该让你们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但看在你客气的份上，留下你车上的小娘子给我当个压寨夫人，我放你一条生路。”
　　卫玉歆打量了那个汉子，八字眉毛，铜铃眼，大肚子，这辈子要是跟了他，以后估计每晚都会做噩梦的吧。

　　“小字号走镖全靠江湖朋友赏口饭吃，多次途径贵地想来多有打扰之处，在下在此陪个不是，还请高抬贵手。”凌枫依旧退让三分。
　　“达官爷是京城来的高人，今天就露两手让弟兄们瞧瞧，也让我们长长见识呗。”
　　“既如此，也只好奉陪到底了。客不压主，我先让您三招。”
　　眨眼间，只见双刀飞快向凌枫飞来，刀光剑影几下，然后凌枫就倒在了地上。
　　“你这么不经打啊，还好意思说你是万里镖局的少镖头，也不怕丢人。”卫玉歆看着同样被捆住手脚却呼呼大睡的凌枫，无奈地摇了摇头，“竟然还能睡得着。神一样的人哪。”
　　“救命啊，放我出去，救命啊，我是卫家堡的大小姐，快放我出去。”
　　“别喊了，要是会放你出去把你抓回来干嘛，幼稚。”凌枫道。
　　“喂，那你说怎么办啊？你不是很厉害吗？”
　　“好办啊，你当他的压寨夫人，然后把我放出去。”
　　“你给我滚！”
　　太阳慢慢的收起最后一抹余晖,丝毫没有顾及这个小屋里这对年轻男女的感受。
　　闹了一天的卫玉歆终于累得睡着了，凌枫轻轻解开手上的绳子，喊了一声：“梨儿，出来吧。”
　　房顶的瓦片被揭开，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枫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出门你哪次不跟着啊。”凌枫道，“这伙人有点奇怪，你去看看。”
　　梨儿道：“怎么奇怪了？”
　　“镖师不是吃软饭的，所以一般的劫匪都是和气为上，如果遇到的劫匪是饿虎，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会为了女人冒着被镖师打死的风险。”凌枫道。
　　“所以你才故意装作功夫不济的样子，让他们捉住你。”
　　“梨儿，你变聪明了呀。”凌枫笑道。
　　瓦片悄悄盖上，凌枫自言自语：“梨儿的轻功果然了得，连我也听不出她的动静。”
　　梨儿是凌枫八岁那年，娘亲在路上救的小姑娘，救她的时候，她已经饿得几乎瘦成骨架了，稍稍打扮了一下，倒也清纯可爱，这丫头生的小胳膊小腿的，娘说，这是练轻功的好料子，于是便传她少林轻功，梨儿悟性高，不出一年便可以来无影，去无踪，娘亲又传她暗器袖箭，飞镖，竟成一绝，局子里的镖师都笑道，出门带着梨儿，顶十个大汉。可梨儿偏爱跟着凌枫，一口一个枫哥哥，叫的凌枫心里甜甜的。
　　当阳光把卫玉歆叫醒的时候，凌枫又在呼呼大睡了，卫玉歆看见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我怎么沦落为阶下囚，你以为这里是客栈啊，竟然照睡不误，你给我起来。”
　　“女人就是麻烦，白天不睡，谁晚上看着你啊。”凌枫道。
　　“咦，你手上的绳子呢，怎么解开了？”
　　凌枫看了一眼卫玉歆，道：“要不要帮你解开呢？解开了你一定会找我的麻烦，还是算了吧。”
　　在卫玉歆鄙夷的眼神中，凌枫慢慢靠近她，解开了绳子。
　　“喂，你都能自己解开绳子，就一定有办法出去吧。”
　　“反正我出不去，有本事你自己出去。”凌枫伸了个懒腰，又自顾自地躺下。
　　这间屋子好像十年前的那间。
　　那年的凌枫才十岁，跟着娘亲走镖，娘亲是八卦掌的传人，江湖上朋友众多，白道黑道都会给个面子，可那一次偏偏走的是荒无人烟的西路，偏偏遇到的是仇杀，那群混蛋用火箭射镖车，娘亲一看这火攻，心里就明白了，若劫镖的是为钱，烧毁了镖车也就失去了劫镖的意义，遇到仇人烧而不劫，因为劫镖是个案子，地方官不能不管，而火烧是无头官司，地方官可以不受理。
　　于是娘亲立刻护着凌枫出去了，把凌枫托付给一个老伙计后，又不顾阻拦冲进了火场，再也没出来过。娘亲死时，手上紧紧抓着一把钥匙。
　　凌枫哭了整整三天，好像把一辈子的泪都哭干了，然后把那把钥匙带走了。
　　从小他就跟着娘亲做生意，做账，小凌枫虽然不知道这把钥匙锁着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只要转动书桌上的花瓶就可以打开密室门的锁眼，然后有钥匙就可以打开。
　　小时候，凌枫常常问娘亲，那里面是什么，娘亲总是一把抱起他，笑着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娘亲平时很宠他，但只有练功时，娘亲很凶，不但亲自教他八卦掌，还教他用枪，用刀，用斤镖，用峨眉刺，还送他去书塾念书。没事时，娘亲常说，将来把书读好了当个老爷，免得像娘这样跑江湖这么辛苦，又说，一定要把功夫练好了，不然娘百年之后，娘的仇家找上门来了怎么办呢？
　　娘死后，爹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这个平时只会“之乎者也”的男人开始接手镖局，虽然说是读书人，但爹也确实把镖局上下管得服服帖帖，娘在的时候，还真是埋没了人才。只是，娘生前说过，密室的一切不可和任何人提起，包括爹，而且，必须在万不得已时才能打开密室。
　　所以，凌枫至今未曾打开过密室，但总是隐隐觉得，密室中有一些东西打开后也许再也无法维系现在的生活，而近来，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凌枫接手镖局的时间也不长，一切才刚刚步入正轨。
　　“枫哥哥，我回来了。”梨儿的声音打乱了凌枫的思绪。
　　“查清楚了吗？”凌枫道。
　　梨儿一纵身就跳下房檐，打开了屋子的门，“你们出来吧，看门的已经被我打晕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找来了一辆马车，我们路上慢慢说。”
　　凌枫拉着卫玉歆走出来，马车向远处飞驰。
　　“枫哥哥，你来赶车吧，我有话对卫小姐说，你也听着吧。”梨儿道。
　　“好，我来，你们俩有什么好说的？”
　　梨儿一进马车便拉住卫玉歆的手，道：“卫小姐，你已经被通缉了，现在京城到处是你的头像，但愿，通缉令还没有传到这里。”梨儿顿了顿，“卫家堡勾结反清复明的势力，企图谋反，现在你全家上上下下都在天牢里呆着，三天后问斩。所以现在不仅官府再找你，各个地方势力和帮会都想抓住你向朝廷邀功。刚刚抓你们的是青洪帮，企图以此混个一官半职，同时扳倒万里镖局。他们大队人马就在十里开外，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你们不见了，所以，我们要找个地方避一避，也要为今后做打算。”
　　卫玉歆自小养尊处优，哪受过这等打击，梨儿话刚说完，就倒下了。
　　“卫小姐，你怎么了？”梨儿未尝想过卫玉歆会这样，也吓坏了。
　　凌枫道：“她是不是晕了，没事，把她放躺下来就行了，过会儿她自己就会醒了。”
　　梨儿看了一眼凌枫问道：“枫哥哥，为什么你那天晚上对我说，你要保护她？”
　　凌枫看着远方，过了很久才回答：“梨儿，这个世界上有三个女人可以让我放下戒备，一个是我娘，一个是你，还有一个就是她。娘一手把我带大，又传我毕生绝学，恐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谁像她那么爱我、纵容我了吧，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最贴心的妹妹，而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找回了自己丢失了宝贝，在她面前，我可以做自己，什么都不用顾忌。”
　　梨儿道：“是啊，好想师父啊，是她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哥哥。”
　　梨儿没有告诉凌枫，她想做的不是他的妹妹，而是妻子。梨儿在心里对着自己说，妹妹就妹妹吧，可以一直在你身边就好了。卫玉歆，好想变成你。
　　“梨儿，前面有个小镇，你们找一间客栈住下来，我把你们安顿好以后，回一趟京城。三天之内我一定赶回来。好好照顾玉歆。”
　　这是凌枫第一次打开账房里的密室。
　　密室里有一封信。
　　枫儿，当你读这封信的时候，娘已经不在你身边了。枫儿，对不起，娘一直瞒了你一件事，其实你不是娘的亲生骨肉，你的亲生母亲是青洪帮帮主之女顾漫因，当年顾漫因是娘的师妹，与娘情同手足，她与你爹相恋并且生下你，你爹当时是一个穷书生，最为帮会人所看不起，堂堂青洪帮怎么会将自家的大小姐下嫁给他呢？你爹深知此事，便带着刚出生一个月的你离开了，给你娘留下了一封诀别信，说，会好好照顾你长大，让你娘忘了他。你娘也是个性情中人，怎肯就此放手，但青洪帮的势力很大，你外公对你娘说，要不然忘了你们父子俩，要不然就派人追杀你和你爹。你娘伤心欲绝，坠崖而死，死前她见过我一面，要我一定找到你们父子俩，好好照顾你，我答应了她。你也知道，江湖人做事最怕名不顺，言不正，我与你爹非亲非故，怎可三番两次的护着你们呢？所以，后来，我就和你爹成了亲。
　　青洪帮为了保全他们大小姐的名声，一直派人追杀你和你爹，有一次我气不过，独闯青洪帮分舵，杀了他们七十六口人，因此结下梁子。
　　江湖人说：惹了青洪帮，阎王夜上门。娘知道这一天是迟早的事，不要伤心，更不要想着为娘报仇，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娘早已厌倦，娘希望你可以过过平常人家的生活，过快活的生活，这也是你亲生母亲所希望的。枫儿，你一定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因为你的身上承载着两个女人的希望与向往。现在你长大了，娘也好向天堂上的师妹交差了。
　　保重。
　　娘亲，绝笔
　　有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凌枫自己也记不得了。这江湖过得太让人压抑了，不能笑，不能哭，不能和别人交心，而此刻凌枫忽然感到一种释然，好像看到了光明。
　　晚上，凌枫买通了狱卒，去天牢看望了卫玉歆的家人。卫夫人看见凌枫，吃了一惊道：“凌公子，你怎么来了？”凌枫示意她别出声，小声说：“玉歆很安全，伯母放心。”卫夫人感激的点了点头。卫玉中凑到凌枫耳边道：“玉中有两件事拜托少镖头，还请少镖头答应。第一件事：玉歆自从在长安街上见到少镖头后便中意于少镖头，这趟镖也是在下有意安排的，既然少镖头今晚会来看我们，想必对玉歆也有意，那就求少镖头带玉歆归隐，家中在南阳尚置有不少田亩，具体位置玉歆清楚；第二件事，我卫家堡与各地反清复明会的交往信件都在贵镖局的密室中，这是我们存在贵镖局的镖，我卫家堡上下不惧一死，只怕被朝廷顺藤摸瓜，牵连其他，我堂堂汉人的天下怎可由满人当家，还请少镖头焚毁信件。此两件事，只要少镖头办妥了，我们全家算是死而无憾了。”卫玉中说罢便是一拜。凌枫双手抱拳道：“大哥的吩咐，弟一定办妥。弟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卫玉中道：“你要是再敢说什么救我们出去，我和娘现在就死在你面前。我们都已说好了，只要有人劫刑场，我们立刻咬舌自尽，绝不连累别人。”凌枫道：“哥哥果然是当世豪杰，请受弟一拜。”凌枫对着卫夫人又是一叩首，道：“凌枫见过岳母。”卫夫人一把扶住凌枫，把手镯褪下来，交到凌枫手上，道：“把这个给玉歆，告诉她，想娘的时候就看看这镯子。”泪眼斑驳，再无言语。
　　凌枫回到密室中，在墙角的一个盒子中找到了那叠信，凌枫没有太多犹豫，便用蜡烛点燃了那叠信，凌枫想，这一切，真的要结束了。
　　凌枫不敢多做停留，连夜又往镇上赶，第二天正午时，凌枫敲门，“梨儿，在里面吗？”“枫哥哥你回来就好了，卫姐姐一直都不肯吃饭。”
　　凌枫走进房间，卫玉歆忽然一把抱住凌枫开始哭，凌枫轻轻的拍拍她的头说：“好了，好了。”
　　“凌枫，是不是到午时了，娘和哥哥是不是要被问斩了，是不是啊？”卫玉歆哭得声音沙哑。
　　窗边，卫玉歆伏在凌枫肩上，看着镯子，说起了小时候的事：那时候，爹爹去世了，娘便撑起了整个卫家堡，哥哥见我伤心，便说，歆儿，长兄为父，以后我就是你爹了，我会想爹爹一样照顾你的。结果，哥哥这些年还真的对我无微不至，很多人说他不好，可在我心里，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还有，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这个玉镯，娘总说，等我成亲的时候就送给我，可她看不到我成亲了······
　　千里之外的京城，一对母子跪在行刑台上，“娘，你还记得玉歆第一次看见凌公子吗？回来之后就一直问我他是谁，变着花样打听他，却又死活不肯承认喜欢上他，只说是好奇。”“是呀，这丫头，你说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凌公子是个好人，一定会对歆儿好的。”“嗯，一定的。”
　　“午时已到，行刑！”
　　一个月后，凌枫混入了青洪帮，专门负责老帮主的饮食起居，凌枫自已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也许只是想见见那素未谋面的外公，此时的老帮主已经病得卧床不起了，帮中长老为了掌权斗得你死我活，顾匈黎，外公，你也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晚景吧。
　　凌枫到时，老帮主正大声训斥一个丫鬟，“你们都给我滚，你们来到老子身边都是为银子，为了权，你们都在等着老子死呢，以为我不知道吗，一群混蛋，滚！”凌枫不禁冷笑，曾经有人在你身边不是为了钱，你珍惜过吗？为权为利忙了一辈子的人，你有什么权力责怪别人呢？
　　凌枫对退出门的丫鬟说：“我来吧。”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管家？”
　　“老帮主好。”凌枫道。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他愤怒得青筋暴露。凌枫看着他，又瘦又老的老头，却还要装出不可侵犯的样子，却让人觉得分外可怜。这就是报应吧。
　　“蠢货，我的药呢？你是不是想我死啊!”老头子又发火了。
　　凌枫不慌不忙地把药倒在盆栽里，植物迅速枯萎了，“想你死的人不是我。”说罢转身就走了，想到此刻他的错愕与心寒，凌枫心里有一点小快意，但更多的是不忍。
　　七天后，老头子的床边，凌枫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外公，我母亲叫顾漫因，我父亲叫凌青云，我叫凌枫，我还有一个母亲叫柳漾，外公记好了。
　　顾匈黎眼前忽然一黑，他伸出手，指了指床头上挂着的那幅画，画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和凌枫有几分相似。然后他的手无力地垂下了。
　　外公，再见。
　　十年后，南阳的一间瓦房中，一个老人在窗下读书，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在院子里拿着一根竹竿舞来舞去，说：“爹爹，我将来要当一个大侠，去闯江湖，才不像你和娘，只知道向人收租，也不要像爷爷那样一天到晚读书，更不要像小姑一样什么都不干。”
　　凌枫忽然想说很多，想告诉他，其实江湖就是一群无聊的人去管理更无聊的人，或者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游戏。可他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抬头，看着坐在房顶上的梨儿，相视一笑。

来源：《黄钟》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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