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因 我一九二三年由国立北京工专机械科毕业。在毕业前夕,我给老母亲一封信,声明毕业后决计独立谋生,不再用家中的钱。谁想到当时大学毕业即是失业,经过几度奋斗,我才有机会到沪太长途汽车修理厂实习,但不给生活费。后来友人胡愈介绍为东方杂志写稿,得点稿费方能维持生活,亦很困难。数月后由友人介绍到海南岛嘉积学校教书,生活始稍稳定。但由于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儿子,上有三个姐姐,父亲早已去世,我虽结婚,尚无子女,希望我能返乡,将我不愿继承的家资,由我拿出来办学。因我大学毕业前,就在北京创办了一个平民职业学校,主张半工半读,使贫困的青少年能有求学的机会。后又继续扩办为平民工艺中学。在毕业前我根据办学的实践经验,写了一本平民职业教育的书出版了。老母知道我热心平民职业教育,所以写信给我,愿意把家资全部捐献出来由我办学。在我未回来之前,已为我写了两块校牌,一为平民女子职业师范,为地方造就师资;另一块为平民职业学校,与在北京办的校名相同。她怕我不肯回来,就把两块校牌在苏州做好了,一定要我回来。这是我办学的起因。 二、地方教育界老前辈建议创办初中 我回到黄桥后,先母叫我请教地方教育界老前辈,同他们商议如何创办。我与我小学时的老师严则韶、何卓甫(秀才)、何季生(苏州师范毕业,小学教师)以及何卓甫老师的几位青年学生丁廷标、丁廷楣等共同研究,把我拟办平民职业学校的意图告诉他们。他们认为我是初出茅庐不懂世故。他们认为:黄桥与北京不同,虽有在北京办学的经验,但当地是行不通的。不能办职校,最好是办初中。从地形上来说,黄桥居邻近四县(如皋、靖江,本县县城泰兴、姜堰)之中,四县之中只有一所中学,泰兴还没有中学,若办初中可招收四县学生。经过详细分析讨论,我被说服了,决定创办初中。第一次我家拿出八百银元,丁廷楣、丁廷标各给壹佰银元共壹仟银元作为开办费。校舍拟先租用黄桥镇布业公所的房屋,里面有一个花园,花草很多,前面还有一空地可作操场,商得布业公所保管人同意之后,就确定创办了。 三、创办时的情况 经过两三个月的筹备,大致就绪。创办人为严则绍、何卓甫、何季生、丁廷标、丁廷楣与我共六人。又聘请了几位教师,分工如下: 校长:韩士元 财务与总务主任:何卓甫 教导主任:何季生 舍监:丁德元(兼拳术老师) 语文教师:何卓甫、王吉六 数学兼音乐教师:何季生 代数老师:范揖清、严伯俊、周荣昌 英语教师:韩士元 理化教师:严则绍 几何三角教师:王锡五 历史教师:何卓甫 地理教师:何一峰 体育教师:孙毅国 第一期招生50名,报名踊跃,很快即招足,学生来源果不出预料,来自四县,所以学校从一开始就呈现生气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配备的教师班子亦是社会上所景仰的智识之士。 经费来源,部分由私人继续捐助,部分来自学费,但仍然不够充足。教师的待遇,初期似供给制一样,学校开伙食,略支付理发洗澡等费用,外来教师供住宿。由于当时大学毕业即等于失业,所托情愿任义务教师者,供过于求,还可选择而聘。 进校学生,绝大多数是勤奋好学的,学习和生活的风气都很正常。初期学生不过数十人,也易于管理。 四、建造大楼的经过 租用的校舍,只有两个教室,最多可办两个班,若再增班就不够了,非要扩充房屋不可。在布业公所南面有一条河(如黄运河),左边和右边都无空地,设想在河南的地方兴建永久的校舍,河上建一木桥使南北通行方便。首先在河南买了李广源的五亩地,继后又买了束海寿的十亩地,拟建上下两层有四个大教室附带几个房间的工字楼,建造基金由我家再拨二千银元,经过几次会商,就这样决定了。 建楼的图样是请上海同济建筑公司设计的,没有收设计费。因该公司为家乡名人丁西林的二弟丁燮坤(同济大学结业)与其他两三位同学创办的,由于我们是捐资办学,他也愿意无偿帮忙。施工过程中,只知按图施工,未详细计算工料,又系仿德国建筑法,用整砖砌墙,因当时尚无水泥,墙体的空隙处以石灰沙石灌浆,糊里糊涂施工,越建越贵,待至完全结工,共花去了八千余银元。这件事说来也是一个笑话,可也有它的好处,这种墙一块砖头也拆不下来,很结实,这么多年来,木质结构方面换了几次,而大楼至今却屹然挺立。 在经济方面当时受了窘迫,大大超出了原计划,但又不能半途而废,只好借债维持下去,至我离校时债务还未还清,听说是后任校长还清的。 这座教学大楼,一直作为学校的主体校舍。在著名的黄桥决战期间,为新四军苏北指挥部驻地,陈毅、粟裕将军等曾在此办公、住宿,研究制定了联李、击敌、反韩的战略方针,现为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 五、离开黄中 我任黄桥初中校长两年后,正逢北伐军与联军决战时期。黄桥是四县来往要道,在军事上是兵家必争之地,当第一次北伐军驻进黄桥,沈毅表面上是国民党员,实际上是共产党的地下党员,号召我们列队欢迎,黄桥中学的学生当然是队伍的主体。想不到过了不久,地方绅士中的消息灵通人士听说联军占了优势,第二天要进驻黄桥,北伐军要撤退,他们恐慌了,因为他们也曾经加入了欢迎北伐军的队伍,怕联军进驻黄桥后与他们为难,就把欢迎北伐军的责任全部推到我一人身上,说是我号召他们欢迎的。其中有一位绅士丁练秋(丁文江的大哥),与我有些私人感情,暗中派人通知我,叫我秘密逃走,以避不测。我虽佯言不怕,实际上当夜就悄悄地逃往江南去了。 当我在江南时,北伐军又进占了江北,稳定了时局,泰兴县筹组泰兴县国民党筹备委员会,沈毅暗中帮助组织、未征得我的同意,把我也列入五个筹备委员之一。我由江南回来,忽有人告诉我是县党部国民党筹备委员,我莫名其妙。因我没有加入党派,就到县城去看看。这是初秋时光,学校尚未开学,到泰兴还不到一个星期,县筹委一次正式会还未开过,泰兴公安局长陆文凤就派人捣毁县党委。当夜捕去21人,我幸而逃脱。我连夜逃出县城,积极做营救工作。后来又发生了两次农民攻城的惨案,沈毅被捕入狱,我到南京作营救工作。被捕的县筹委李亚飞,原属李宗仁的部下,随北伐军南下的,他与江苏省委何民魂是老友,经李介绍我去何民魂处相识相交,共同营救他们。 不久,何民魂就任南京特别市市长,要我帮他工作,委以秘书兼科长。以后一段时间,我就留在南京工作,辞去黄中校长的职务,黄中校长由严则绍继任。 (作者系黄桥中学第一任校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