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与丁文江

小熊

丁文江

李济

　　一个半甲子前的冬天，李济与地质调查所研究员袁复礼，在山西夏县西阴村发掘一处彩陶遗址。工作一个月的时间，发掘出来的大多数是破碎陶片，以及小部分石器骨头，全部共装七十余箱。雇用九辆大车，每车由五至七匹骡车拖运，连车带骑马的人员，形成壮观的运输阵容。自夏县启程九天，到达正太铁路榆次站，引起不少的谣言。山西省政府在榆次关口派人检查，打开其中几箱检查，质疑说：“你们花了这些钱，运这一堆货物到北平，难道都是这些破砖乱瓦吗？”李济等人坦然以对，便全部放行。

　　第二天装火车，抬箱子的苦力仍对如此沉重的箱子七嘴八舌地讨论。幸亏有一位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站出来向这些怀疑的工人解释：“这些箱子所装的东西都是科学标本，运到北平后就要化验，化验后就可提炼值钱的东西。”才将这一群苦力们打发。以上便是李济第一次从事田野考古发掘工作，将这批中国史前的彩陶成功地以考古学方法保存下来的经过。

　　李济在美国当学生时，在纽约《自然历史博物馆》馆刊扉页，看到丁文江的照片，丁氏锐利眼光与侧出的两钩胡须，留给他鲜明印象。1923年李济学成回国，先到天津南开大学任教。在一个星期五下午，专程去拜访丁文江。自然而然就聊到他的博士论文《中国民族的形成》，不但对丁文江更加佩服，而且丁氏许多意见，跟他有相符合的地方。

　　当时丁文江在北票煤矿公司当总经理。隔年春天，河南新郑农民在城内掘井，忽然掘出一个古墓，丁氏为李济找来地质学家一起前往，正好碰上土匪作乱。同时遗址已被农民扰乱，只在出土铜器的坑中找到几块人骨。但是这次的发掘，带给李济许多实务经验。

　　1925年春清华国学研究院成立，李济被聘为人类学讲师。在此之前，美国佛利尔美术馆约他加入他们在中国的考古行列。由于他没有与外国人共过事，丁文江便给他指点两个方向：一、教书固然是很好，研究更重要；二、与外国人合作先把条件讲清楚；至于如何相处，丁氏建议他直来直往。往后佛利尔美术馆与清华大学合作，一切工作以清华的名义开展，由他们负担费用。后又与中研院史语所合作，最著名的安阳发掘，也是以这一方式进行。次年，李济前往山西南部考察，完成了《山西汾河流域考古调查》，发表在美国《史密斯研究所各科论文集刊》。此一发现奠定了当年冬天，本文一开始叙述的发掘。

　　1929年春主持史语所工作的傅斯年，与丁文江在北平一见如故。丁氏后来继杨杏佛成为中研院总干事。认为现代所谓“知识”，只有科学的知识，才算是“真知识”。而科学知识的取得，一是必须有一群受过实际训练的人做基础工作；二是必须有一个健全的组织，做一个神经中枢，负安排调度的责任。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1934年秋安阳第十一次发掘，至隔年12月中旬，前后进行三次侯家庄西北冈工作。除中华教育文化基金会的捐助外，主持工作的梁思永，提出比以往多出五倍到十倍的预算。丁文江有丰富的田野工作经验，因此他知道正当的需要。当时傅斯年不在南京，丁氏不附加任何条件，就答应梁思永的要求。

　　李济作为侯家庄工作的视察人，后来在《侯家庄1001号大墓序》中总结重要成绩如下：

　　一、版筑在殷商建筑所占的地位。

　　二、由一个“陵墓”的经营所看出的殷商时代埋葬制度及对于人工组织的力量。

　　三、杀人殉葬的真实性与它的规模。

　　四、物质文化之发展阶段及统治阶级之享受程度。

　　五、石雕的发现及装饰艺术的成就。

　　六、青铜业的代表产品。

　　以上都是由这一发掘，才奠定了这些新知识的坚固的基础。它归功于丁文江的“提倡科学，正是要补中国文化的缺点”此一卓越见识之上。

　　吴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