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夔：夜惊魂（原刊《雨花》2004年2期）

王夔 · 发表于 2009-3-27 07: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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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小说：《雨花》小说栏目的头条

　　　　　　　　　　夜惊魂（原刊《雨花》2004年2期）

王夔

　　夜有许多好处也有许多坏处。好处在于对于大部分的坏人来说它有好处；坏处在于对于大部分的好人来说它有坏处。陈小龙站在第四人民医院病房楼的4层，贴着窗子俯瞰时风广场，他注意到那个女人坐在石凳上已经很长时间了。这时是22时30分，陈小龙下了楼，穿过时风大街，接近了那个坐在石凳上的孤单女人。
　　陈小龙跨过护栏，身手敏捷地来到她的背后，他拍了拍她的肩，“嗨。”
　　女人吃了一惊，回头，见是一个毛小伙子，尽管他打扮得西装革履，但那嘴角细细的绒毛掩饰不了十七、八的年岁。“干什么？”女人说。
　　“还能干什么！”陈小龙非常老到地紧挨着女人坐下，用手隐秘地做了个下流姿势，“喏，就是这样了。”
　　这时女人和陈小龙的脸靠得近了，她做作地笑起来。这样的笑让陈小龙觉得是场灾难，那些鱼尾纹在她故作青春的笑脸后多少有些无奈。陈小龙想，她有30多岁了吧！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交易很快谈成，他们手拉着手，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
　　出租车奔驰在冷色的夜里。车后排，她像一只迷途的羔羊，躺倒在陈小龙的怀里。陈小龙把手衬在她的乳房下，眼睛却盯着那只女士坤包，它就在她的身侧，里面有什么呢？女人闭上眼睛，问：“我们去哪里？”陈小龙说：“我家。”他把另一只手伸进西装口袋，里面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陈小龙的家仄而凌乱，一看就知道没人料理。女人显出勤快的样子，说：“怎么这么乱，我先帮你垫床，你烧水把澡洗了。”女人这样善解人意，倒使陈小龙在一瞬间发起了菩萨心肠，但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而是第三次，而且前两次都很顺利，惯性的力量使他掏出匕首，“把你身边的钱全他*的给我拿出来！”
　　女人脸立马白了，她显然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我没有钱。”她说。
　　“把包拿过来，配合点。”
　　女人抖动着手把坤包递过来，陈小龙打开一翻，里面除了一些女人用的东西就只有6块钱。“你他*的把钱快点交出来，信不信老子破了你的相！”陈小龙叫道。
　　“我真的没有！”
　　“你身上也没有吗？”
　　“没有。”
　　“鬼才信哩！你袜子里、胸罩里、内裤里也没有吗？你老实点，别以为藏在内裤里我就找不到！”
　　“真的没有，我不骗你！”
　　“把衣服给我脱光了！”
　　女人有些犹豫，但看着陈小龙握在手中的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她妥协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女人缩在墙的一角，陈小龙把衣物翻开来，真的没有，这让陈小龙感到恼怒。他把女人用绳子捆住，然后拿出她的身份证，挥着匕首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你叫印翠莲，38岁，四川农村的，是吧？”
　　“嗯。”
　　“你说你都这么大年龄了，还出来做这个，你说你还要脸吗？你有丈夫孩子吗？他们知道吗？他们要是知道他们怎么想？你他*的你还算个女人吗？你知道不知道羞耻！”陈小龙义正辞严，完全像个法律工作者。印翠莲低下头，不作声，似乎有了一些感触，这让陈小龙很有成就感。他一把拉起女人的脸，“你说，你给我回答！”
　　“我……”
　　“说不出来了吧！”陈小龙得意地看着这个低头（认罪？）的女人。
　　客厅里电话响了，这时还会有谁打过来呢？陈小龙神情紧张地接过电话，里面是大哥的声音：“小峰子，明天你再不把钱给我找来，别怪我不客气！”
　　“大哥，求求你，再宽限两天吧！”
　　但那边搁下了电话。
　　陈小龙完全没有了刚才法律工作者的得意神色，他把匕首贴到印翠莲的脸上，“你家里有没有钱？”
　　“没有。”
　　“你骗谁哩！干这个不可能没有钱。”
　　“我真的没有钱，我没有钱才干这个。今天是我第一次出来干，我真的是第一次，我没有钱。”
　　“没有钱是吗？”匕首的刀刃上有湿滑的泪水，它在她脸上翻出几个筋斗，尽管印翠莲尽量向后避让，但还是感觉到了疼痛，也不知道有没有划出小口子。她惊恐地说：“别，别，我有。”
　　“带我去拿。你要中途想什么坏主意，我就一刀要了你的小命！”
　　陈小龙搂着印翠莲，一只手的衣袖拉得很长，掩住匕首。他们姿态怪异地接近了印翠莲的住处。印翠莲说：“我家小孩睡了，你不要伤害他。”
　　陈小龙说：“路上我已经答应你很多趟了，我不会伤害他的。快开门。”
　　这间平房是印翠莲租来住的，儿子8岁，在炕上睡得很死，被子被蹬到一边。印翠莲把被子重又给他盖上，还轻轻地亲了一下儿子的脸。
　　“你儿子很漂亮。”陈小龙突然说。
　　“是的。”
　　“跟我小时候的样子还有些像呢！”陈小龙说着抚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印翠莲大吃一惊，以为陈小龙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就要惊叫出声，但陈小龙只是抚了一下，就将手缩回去了。
　　“快点，把钱给我拿出来！”陈小龙的匕首顶着她的后背。
　　“我真的没有钱，你看这屋子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就拿走吧！”女人说。
　　屋子里没有什么值钱的家什，就算有，也很难在明天立刻变钱。陈小龙拿刀的手顶上一些劲道，“废话少说，快给我拿钱！”
　　“我真的没有钱，你杀了我也拿不出钱来！”
　　“我不杀你，我杀你儿子。”陈小龙嘿嘿冷笑。
　　女人一下子扑到炕上，“你把我杀了吧，你不要伤害我儿子！”她拉着陈小龙拿刀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捅。也幸亏陈小龙反应快，刀只是割破了她的衣裳。
　　女人宁死也不肯拿钱，“难道你真的没有钱！”陈小龙几乎难以置信。
　　“我真的没有钱哩，孩子他爹外出打工打成了瘸子，家里全靠我一个人呀！我有什么办法，我想打工但没有人要呀，我要生活我没有工打我要养儿子，我没有办法我知道时风广场那边到夜里就是这些人，像我这些找不着钱的女人才去那里的呀！我真的没有钱，你就放了我吧，我有儿子我要养他的呀！”女人一边哭一边说。
　　这样的局面是陈小龙没有想到的，看来这个女人真没有钱，怎么办怎么办？明天交不上钱给大哥可是万万不行的。他看了看表，时间是0点30分，这个时候时风广场还是应该有人的，城市游荡的*女喜欢坐在那里的石凳上，静静地等待客人的到来。他说：“好，我就信你这一趟。”就飞快地又奔时风广场的方向去了。
　　时风广场的确还有人，只是很少了。有两对情侣，还有一个孤独的女人，那么就是她了！女人穿着短小的上衣和紧身裤，很好地将身材衬托出来。这时的陈小龙还是站在第四人民医院病房楼的4楼，他需要观察，以便准确地获取猎物。女人打开坤包，取出夹睫毛的夹子，就着广场灰暗的灯光，仔细地替自己夹睫毛。然后又补了一回眼影和口红，这些细致的动作使他确认了自己判断的正确性，她是一个姐儿无疑。他*的女人就是*，该千刀万剐该被男人压在身下。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脑子里闪过自己的母亲，她在他年幼时背叛了他的父亲。一闪而过的幼年经历使他突然充满了力量。“卖×的！”他嘴里骂了一句，就下了楼。
　　因为性急，这回他直接走向她的正面，当然，步子还是要显得悠闲些的。离她不远了，他的眼睛开始盯住她，她也盯住他，用电影电视的表现手法可以描绘为放电。他离她更近了，他就要搂住她了。她应该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呢？他想起来，是在一个宣判大会上，她是一个女警察。他止住脚步，但不知道怎么才好，他显然叫她给盯上了。他想撒腿就跑，那不更暴露了自己么！他像一个塑像站在那里，而王芳还在微笑着等待他的到来。
　　该死的，你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啦！要逮住你啦！你过来吧！你再过来一步，我就用手铐铐住你！王芳心想。
　　陈小龙突然看到斜对面走过来一个女人，是印翠莲。她稍稍补了一下妆，但神色憔悴。她怎么来了！陈小龙突然灵机一动，他大踏步地朝印翠莲走去，“妈妈！”他大声叫道。
　　印翠莲起初想避开陈小龙的，但他突然叫出来的“妈妈”让她不知道所措，他这是怎么了？陈小龙正满脸笑容地向自己走来，她看到的，是一个恢复童心的孩子。她突然觉得和陈小龙达成了某种和解，她愿意接纳他，她拉住他的手，“回家吧！”印翠莲说。
　　王芳起初对陈小龙充满了怀疑，但她没有怀疑那一声“妈妈”的真实性，那一声是真切的，老远了，还听见“妈妈”在教育儿子，“下次去同学家一定要早点回来，省得让妈妈担心。”王芳完全打消了怀疑，这个夜晚，她没有抓到那个专门以小姐为目标的抢劫罪犯。
后来这个罪犯一直没有出现过，他消失了。